第三八五章 最懂他的人(2 / 2)
可惜今次四姑娘顾臻,听说是随了她夫君归乡祭祖。自顾臻三朝回门那日匆匆见过一面,到如今,再未见过,颇为想念。
两人走了一路,半道却被姜婕妤宫中一小宫女追上,说是请世子妃到宫里坐坐。七姑娘向关夫人投去一记抱歉的眼神,只得又跟了那小宫女去见姜柔。
这一碰面才赫然发觉,姜柔面上很是憔悴,多久不见,竟像老了几岁。
被简云恭敬看了坐,姐妹两个各自打量对方两眼,倒是姜柔先发了话。
“诜哥儿呢?怎不见他?”
“被母亲留了身边。下回得空,再抱他与你瞧。”
姜婕妤心不在焉点一点头。分心想到,能得国公夫人这般喜爱,那小儿,必是招人疼的。想到伤心处,心里又是刺痛。
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伸手握住七姑娘放在案桌上的两手,艰难道,“七妹妹,这次,你可一定帮我!”
七姑娘一怔,不明白她此话何意。待得听明白眼前这人三分疲惫,三分木愣,娓娓道来。像是长久以来被折腾得精疲力竭了,姜柔嘴里吐出的话,像是说着别人家的事。
那语调,缓慢而冷静。听得令人心寒。
“公子昶心智不开,懵懂似愚童。本宫自他周岁起,便耐着性子教他学话认字。然而时至如今,公子昶吐字仍旧含糊不清,字也只识得两手之数。这般,又如何应付得了七月进学开蒙?公子昶生而不伶俐,本宫早有察觉。起初还硬以他身子弱,为伤寒头疾所累为由,在王上那头屡屡为他辩护。可他总是不长进,凡事学得极慢,长久下来,王上已疑心本宫所言不实。去岁已两次宣御医替公子昶看脉。若非有右相大人暗中疏通,这事儿,怕是瞒不住的。”
七姑娘越听心思越沉。到底是血亲的侄儿,生来又是这般身份。若真痴傻,可想而知,他母子二人,今后在宫中会是何等光景。
可这一切的沉重,都不比上在她眼中,姜柔谈及此事时,虽则哀戚,却依旧坚毅,不肯罢手的绝决。
“你待如何?”被姜柔抓着两手,轻易便能感觉她的用力。七姑娘半垂下眼眸,不说她是否赞同姜柔在此事上不肯直面,自欺欺人的顽固。意外却是,那人在她面前,一句也没有提及。
他暗中帮姜柔欺瞒怀王,这其中,不怪她多想,他又存了多少算计?
这时,却听姜柔软声相求,话里不失狠辣。
“七妹妹可知,庄容华有孕了。她这容华的份位怎么来的,你知我知。再叫她得意下去,谁能担保,往后她不会变本加厉,挟私报复?真要等到那时候,你我如何先不谈,便是姜家,也要被她带累。”
姜冉那阴暗扭曲的性子,姜柔姜瑗皆知。若真如姜柔所说,公子昶失宠在即,将来这宫中,怕真就是庄容华的天下了。
七姑娘面色不佳。再是不喜姜冉,却从没有如姜柔话里再明显不过的暗示那般,立即生出,要向姜冉肚子里小儿下手的打算。
见并未全然说动她,姜柔一急,赶忙道,“这事儿也无需你过费心神。但求你在右相大人面前提一提,几句话的工夫,总不会叫你为难。”
言下之意,庄容华那肚子留不得。她不出手,扇扇枕边风总行。
不为难么?七姑娘抬眼看她,许久沉默。
杀人,何需动刀子?“人言可畏”,翻翻嘴皮子的工夫,已足矣害人性命。正如这后宫之中,冤死的人,还少么?
不过有句话姜柔说对了。
她不会为难,也轮不上她为难。
见姜柔还要鼓动,七姑娘将手从她掌心里抽出。两手交叠,搁在胸前,目光沉沉。
“你既知晓他在暗中帮你,便该想到,你这宫中,定是放有他的眼线。你今日能寻我前来,足矣证明,他未拦你。”
于是接下来的事,她无需插手,也插不上手。别说是她,便是姜柔,从今往后,也只剩下眼睁睁看着事态变化了。
姜柔不懂,还在愕然怔神。七姑娘已起身,不等姜柔缠上来苦苦哀求,转身出门。
步下台阶,深吸一口气。七姑娘抬眼望着四面被宫墙围出来的一方窄小天地。突然,有些想他,想诜哥儿带着奶香,暖暖的襁褓。
加更不够,肥章来凑。高墙里的女人很可悲,于是有些东西,就衬得弥足珍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