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绝崖青壁（2 / 2）

终于在灼烽虚脱之前，二人攀到了崖顶。

灼烽虚弱成软柿子，颓然跌倒在地。他真想就此昏睡过去，因那创处之痛实在要人性命：像刀子剌在腰上，像手浸在沸腾水里，还有嘴，已然离“家”出走，完全跟脑子失去了联系。如果身边有把刀子或者任何锋利器具，他都会立即拿起，结果掉自己的。

正在他翻身打滚、欲罢不能之时，玲珑用果壳掬来透凉清水，小心翼翼喂予他喝后，便又极仔细地清理创口，将那捣碎的刺鼻草叶敷于手指，扯下衣襟，包扎伤口。整个过程那谨慎心疼之态不免让灼烽感从心来。

山风拂面，二人缱绻多时，好一阵休息后，见天色渐暗，已然残照在身，便都勉强站起，继续前行。这灼烽每走一步，满额都涔涔汗出，龇牙锁眉，一副煎熬囚苦状态，看来他腰伤已是很厉害。玲珑只得用肩撑扶，只是个头娇小，才及灼烽下巴，举步维艰，实难快行。此刻二人都是大汗淋漓，一个是疼得虚汗汩汩，一个是累得汗流浃背；只是眼中黠光时有闪现，让人难以揣度，仿佛这是个流血流汗的苦肉计，只是这苦肉计演给谁看，当真让人想不明白。

好不容易，这二人在荒山野岭中寻出一条小径来，只是双腿都如灌铅般，着实难挪移得快，彼此只能竭力挣扎。正无可奈何之际，突见前面一个担柴老汉从一处陡坡缓缓攀援下来。玲珑如溺水寻命时突遇一根稻草，放下灼烽便奔将过去大喊：“老丈，老丈，救命救命！”那是个满脸白麻麻胡茬的干瘦老汉，见玲珑衣衫零落直奔上来，吓了一跳，急急往后退却数尺；这玲珑定是由于太过心急，焦躁中被一大石绊倒，那手中不知何时多了盛水的大果壳，脱手劈头就朝老汉脸面砸去。这新鲜甸甸沉的东西若是砸中老汉，不伤也晕，所幸老汉因弯腰伸臂扶她，避过了这飞来的野物。

“惊扰，惊扰，失手差点伤着您，莽撞了！求求老丈施舍点水喝！”玲珑瘫坐在地，绵软无力，且歉且求，并指着不远处的果壳，使劲舔唇，那双无神大眼睁不开来，眯缝出彻底的无助和可怜。

“小姑娘这是怎么了，在这荒山上窘迫成这样？”老汉疑惑，那面上风霜之色、条条褶子，哪怕最温暖的春风都难抚平些许，此人少说已近古稀之年，只是那欲扶起玲珑的大手，根根白硕，洁甲净腕，断不是与这张老脸配成一对的。

玲珑草草与之说清原委，大意是野游迷路受伤，想得到帮助，最好能请到大夫。

听如此说，老汉并不曾犹豫半分，立即将担子丢之一旁，背起灼烽便往家赶。如此清瘦体衰之人如何能和体力不支的小女子一起把壮汉灼烽给弄回家？此二人当然耗了好大一番力气：玲珑在后面搬起灼烽腿脚，老樵夫在前面架起其胸臂，二人就这样又是拽又是拉，脸红脖子粗，挣扎在野径上。这老汉的家在山中一个挡风的凹地里，天渐渐黑将下来，路变得不好走得很。此时灼烽紧闭双眼，不曾动弹半点，仿佛已然昏睡过去。好不容易到得家中，这二人差点没被累趴在地。熊熊火焰，已经生起，屋中老妪满当当烧了一锅热水伺候。玲珑等三人就着这热水，把灼烽打理干净，不在话下。

外面冷风呜呜刮起，别看白天，烈日当空，在这深山里，到了夜晚可是让人难忍难耐的，幸亏有这老头相济，否则伤者灼烽今晚必然要受罪了。为此，玲珑心中对这户老人心存感激，虽不知其居心何在，但也管不了许多，姑且享受这一晚吧。如此想着，心下便安然不少。不多时，一锅热气腾腾的白面疙瘩就做好了，玲珑满口生香地吃了好多，腹中饱胀满足之感让她十分享受起来，仿佛平生从没有似今天这般尝过美食。但是灼烽却粒米未沾，沉沉昏睡。

这老汉饭后，不放心得很，便过来摸摸灼烽额头，这不摸不要紧，一摸，顿觉烫手的厉害，敢情这伤不轻啊，念此老汉便道：“姑娘，好滚烫的额！用凉水散热要紧。你先别急，此时夜深，难寻大夫，不如先好自休息一晚，明儿一大早我速去请来。”老汉说着就反身往厨房去。

玲珑见老汉已走，便看着灼烽，嘴角泛出一丝笑意，只是懒懒的，也不言语，只等凉水到来。不多会，水来，玲珑反复为其擦拭，动作轻柔好似侍弄婴孩一般，其后老汉睡前叮嘱数句，玲珑承应，此处自不一一言来。见房中已无他目窥视，玲珑抛下布巾，轻拍灼烽脸颊，欲将其换醒，只是好生奇怪，灼烽依然沉沉昏睡，不动得丝毫。

“快睁眼，不必再装！”玲珑轻声命令，只是唤了数声，这灼烽仍不见一点动静，玲珑大惊，难道真晕不成？这从何说起，不过被利物刺中而已，凭其修为自行疗治绝非难事，怎么居然晕了过去？这一想，不禁冒出涔涔冷汗，便慌用手号度其脉，果奄奄一息，虚而无神的厉害，眼前这个男人确乎是病了。

玲珑一面责己大意，一面想着破解窘境的法子。当日在家时，虽跟其父燕南春学得不少治疾妙方，但今日此时却难用上，不知因果，哪怕是神医，也难对得症来，更何况她一行外人玲珑。见灼烽神迷智荡，气游一方，她便赶紧用掌舒气，可气滞血逆，内力推进不了丝毫。玲珑心中惊疑不定，惴惴不安起来，自己平生都以聪明畅达为能事，今天这是怎么了，无心中居然把自己男人搞成这样。

一声鸡啼，把万物唤醒，玲珑便也从一个个噩梦中奔突挣扎着醒来。

灼烽病重，实乃迫切的很，这老汉早就顶着晨星残月出门请大夫去了，其古道热肠昭昭然。

玲珑在家焦躁难熬，所见所闻皆是烦不甚烦的东西，门口聒噪之鸡，走来走去，无休无止；枝头聒噪之蝉，万千齐鸣，不罢不休；那身上的细汗也汪沁出一层，黏粘难受，让人不爽之至。好不容易，见老汉领个矮子出现在门旁，想着必是郎中到来，玲珑差点没急到羞恼，几乎是扑将上去，其热切状若是旁人，肯定吓一跳，只是此人久在江湖行医，确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