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希瑞的呼吸缓慢到几乎随时会消失的地步,包括体温也低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不仅仅只是他一个,安晓洁试探着接触的其他几个昏睡的人也是一样。就像是……冬眠或者假死。但像并不等于是,理智告诉安晓洁一种可能,而在安晓洁眼里,他们就是濒死的状态,随时都会变成一具尸体。
黑暗、山洞、尸体……交织成一幅让安晓洁恐惧的画面,还有希瑞……她不由害怕起来,她怕死,可她同样也怕生活在一堆尸体中。安晓洁忍住害怕,摸索着把手指凑近希瑞的鼻端,若有若无的气息,冲淡了安晓洁的惶恐。
活的,是活的。
“我们都活着……”我们都会活下去,她呢喃着,将发抖的身体依靠近希瑞身边。
安晓洁不止一次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山洞里,哪怕那种念头每每浮起就被按捺下去,可它就像浮在水面上的葫芦瓢,按下一头另一头还是会翘起来。尤其是在几乎没有光亮的黑暗中,孤立无援的孤单和恐惧无限倍无限倍的被放大,黑黝黝的矗立着,仿佛随时想要吞噬所有的希望。
希瑞的呼吸成了安晓洁在这段苦难生命中唯一的光明,微弱但坚定,在无数次以为坚持不下的时候给了在麻木生活中继续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而结束来的那么突兀,突兀的让安晓洁木钝的大脑反应不及。
他们一个一个或搀扶或独立蹒跚而机械地出了待了一整个冬季的山洞。他们所在的山洞位置大概在中偏后,往前一段路,有一个极为宽广类似于广场的地方,那里密密麻麻已经站了不少人。
那些人或老或少,当然年轻的占绝大多数,而他们无一例外的,就是瘦,高瘦高瘦,一幅幅骷髅架子的模样。只有被饿得分外显大的眼睛,晶亮晶亮,让人害怕。
广场上的人都很安静,仿佛所有的生气都消耗殆尽,中央架起的大锅冉冉冒出的热气和底下噼里啪啦跳跃的火光给这幅压抑的画面增添了一丝暖气和活力。
明明会生火,安晓洁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那么冷的冬天里不生火取暖?可她现在太饿了,饥饿让大脑无意识屏蔽了所有会影响能量消耗的非必要活动。
没有熬过一劫的喜悦,安晓洁木愣愣裹紧兽皮被随着希瑞坐下。他们坐在整个圈的最外围,周围都是同一个山洞里出来的同伴。
食物煮熟的味道很快蔓延开来,几个人看上去没有好多少的人站出来开始分食物。最先煮好的食物被分给了大锅左边的人。安晓洁发现那些优先分到食物的人,虽然也饿得同样只剩下骨架,但他们比其他人都要高大不少,即使经过一冬天的饥饿,体力不在最好的状态,眼里饥饿的凶光却灼灼的让人害怕。
饥饿的狼永远比吃饱的狼要可怕。
安晓洁心下一寒,连忙移开不小心和人对上的目光,那一瞬间的冷寒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就是他眼里的食物!
食物分配还在继续,由内而外,安晓洁他们轮在最后。小口小口珍惜地喝着食盆里的味道古怪,颜色同样诡异的汤水,汤面零星漂浮着昆虫细小的尸体,她视若无睹地吞了下去。
在几个月前,即使并不富有,她还是个看见虫子会把虫子挑掉才吃的正常人,而现在,她却可以面不改色吃下去,仅仅为了获取它身上少的可怜的蛋白。
刚开始她也会觉得恶心,可现实没有给她矫情的资本,这就是生活,也才是生活。
看见希瑞他们都吃了快一半,安晓洁忙加快进食速度,热汤的食物暂时熨尉了辘辘的饥肠,也让她的手脚有了些微暖意。
如果再来点就好了,她砸吧砸吧嘴,眼角余光却瞥见最先分到食物的那些男人站了起来,都陆陆续续往洞口方向走。
安晓洁第一次看见了真正意义上的进出洞口,洞口开的很小,只能容一个成年人进出。她看见男人一个个动作灵活地钻了出去,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她一直以为“是山顶洞人的北京人其实是钻地洞的”那般的违和。
等到最后一个男人出去,很快有人上去从里面用兽皮和大石块重新把洞口封住。安晓洁后知后觉地发现,洞口封住了,那洞里光是哪里来的?
她左右张望,终于在山洞边沿处发现端倪。山洞四周的边缘都特地被挖深了寸许,里面浅浅漾着水,水里有一种圆润发着莹白光像石头的东西,有大有小,小的只有蚕豆那么大,大的却连城块,蜿蜿蜒蜒铺满了整个边缘。它们的光线柔和微微黯淡,加之当时她心神不属竟然根本没发现其中的奥秘。安晓洁捞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石块,水分很快从她手掌上流失,石块的颜色也迅速黯淡下去,变成灰扑扑、毫不起眼的一块土石。她捏着石块,顺眼望去出来的山洞。
那她之前一直用来判断时间的“正午阳光”哪是什么阳光,根本就是每次他们煮食时和着白光透过来的火光!
也就是说她的计时一点意义都没有,安晓洁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发现事实时自己的心情,大概,是糟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