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山西民情(2)(2 / 2)
生瑞继赶忙说道,“是,卑职知道。大人不以ī情为重,处置犯军,实在是古来名臣立国本卑职等均大感钦服。”
“神机营嘛,已成过往,此处再不必提起。”肃顺说道,“本官一路行来,心中所想皆是这泽州府内,民生、兵事二端。百姓天纯良,全因多年来各任府县,行事施政之间,敷衍马虎,百姓有冤有怨,无处呈告,万不得已之下,只好自行寻求解决之道……”
往常也有新官上任,不过在治下僚属相见的时候,总不过说一些皇上圣明、各方辛苦之类的场面话,然后传席饮宴,尽欢而散,一切事,都要等到正式升衙坐堂,将任上往来公事了解得差不多之后再说,哪有肃顺这样,一上来就对众人横加批驳的?
不过他的身份太过贵重,虽然职衔上只相差一级,但内里情形,无不通晓,所以只得心中腹诽,一个字也不敢说,口中唯唯应着。
肃顺左右看看,冷笑着说道,“本官上任之始,首重军制之事,生瑞继?”
“卑职在。”
“你现在即刻回城,将过往五年内城守营中,上至参将、佐领,下至兵员的uā名册逐一取来,还有,往昔一切公中支应银两,我不管是为何而发,也要有账目登载——也一并送至府衙。今天晚上我要连夜审看。明天早上,本官要到城守营中,按uā名册逐一点名。有未到、迟到者,一概开革!”
生瑞继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城守营兵士散落各乡,一夜之间,能不能逐一通知,赶得及明早点名?都是在未定之天,更不用提数年来的军中往来账目,早成了一笔糊涂账,如何能够查看?
一个犹豫间,肃顺哼了一声,“嗯?生大人,你还等什么?”
“啊,是!卑职这就下去。”生瑞继不敢多留,单膝落地,行了个礼,起身出厅而去。
“还有,皇上三令五申,各省迎来送往之间,只准以两菜一汤、白米饭管够之新例招待……”肃顺用手向外一指,“你们看看?光是厨子、帮工就不下三十五人。这其中靡费之巨,又该有多少?”
听他语气不善,屠卓心中叫苦,第一个离坐跪倒,“卑职等糊涂,……请大人恕罪。”
肃顺面容冷酷,理也不理跪满了一地的僚属,“凤台县?”
“卑职在。”
“你也下去,回衙之后,将往来五年中未及结案的刑名、钱粮两端的案卷逐一送至府衙,本官也要连夜审看——贵县若是敢从中隐匿,……”
“卑职不敢,卑职万万不敢!”
“我量你也不敢——你下去吧。”肃顺一摆手,把他斥退,转头又对郑子白说,“沁水县?贵县距离府城有多远?”
郑子白真有点害怕了,当初在太原初见的时候,只觉得肃顺为人温和,言辞便给,对属下也很是有情,想不到初初履任,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要点火了?“回大人的话,不足七十里。”
“你现在即刻回本县,召集县内各族族长,三天之后到府城,本官要找他们亲自问话。”
“喳。”郑子白答应一声,起身而去。
剩下的陈仲元几个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如何自处的感觉,还好,肃顺于他们几个倒仍旧是和颜悦è的样子,“阳城县……坐下说,坐下说。”他摆摆手,示意几个人又坐回去,这才说道,“贵县等地的土地田产纷争,非亲临田间不能分解清楚,就暂时缓行吧。等把这几处的公事料理一番,本官再亲自到贵县去。”
陈仲元几个心中不以为然:凭十余任吏员均不能使之恰然的田产之争,凭他到县内一次,就能够解决吗?又一想,也未必就一定不能:肃顺冷面冰心,是人所共知的,百姓畏惧其人,倒真的有可能给他迎刃而解呢?倒要看看,肃顺有何种手段?
卷宗取来,肃顺和李慈铭、高心燮几个一起,连夜审看,意图从中找出一个最有代表的,不论是刑名案子,还是钱粮征收过程中的民怨沸腾的案子,都是可以的,但三个人认真看过,居然没有!
“照学生看来,屠琴坞虽是贪官,倒并不是庸官。”李慈铭捏捏鼻梁,慢悠悠的说道,“往来公务,条理分明,判词通顺。……”
正说到这里,高心燮眼前一亮,“大人,爱伯兄,你们看,这桩案子?”
肃顺和李慈铭凑过身来,就着灯光把卷宗看了一遍,“果然!这个案子只要能够重新审明定谳,不但民情可伸,连同兵制之事,也可彰显大人颜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嗯。”肃顺深深点头,“也好,就以这个张五开刀!”
张五是山西驻防将军、兼任绿营提督庆林的‘贴身小厮’。名为小厮,实际上就是娈童,据说张五相貌生得非常俊秀,望之有如处子,白天的时候他带着一伙卫士,在省城横冲直撞,胡作非为,因为和庆林的关系非同一般,谁也不敢招惹。
庆林宠张五出了格,命他带领督署卫队,每次军功保案,都替他加上一个名字,一直保到从二品的副将。
庆林是从贵州调任过来的,上一年的时候,有一次听闻汾州府治下的平遥一地,物阜民丰,风景很好,动了游兴,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到任以来,还不曾在省内各处视察军制情形,便到下面来了——自然的,张五也是一定要随行的。
不料经过泽州府的时候,张五败德无行,带领亲兵数人,闯入民居,jiān杀了人家的一个闺nv。这家的父兄,当然进城报案,哭诉伸冤,凤台县和泽州府都感到棘手,案子不能拖延着不办,便只好行文一省巡抚,请求帮助抚平。
吴衍也很觉得为难,这样的事情若是事主肯拿几两银子出来,山西苦寒之地,自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料张五当日行事的时候,这一家的姑娘抵死不从,一番厮打之下,把他的脸给抓破了,张五一怒之下,才取了nv子的命——从头到尾,只有之名,而并无其实。
这一次居然要自己为了没有做过的事情拿钱,再加以相貌为人所伤,张五心中大感委屈,怎么也不肯拿钱出来,吴衍无计可施,只好将公文转来转去,拖延着不予答复——一直到肃顺履任,拿到了卷宗。
“笑话!只因为没有得逞兽就连杀人之事也可以一笔勾销了吗?”肃顺冷笑着,“碧湄,烦请你行文庆制台,告诉他,把那个什么张五提到泽州府,哦,让他带人亲自到府城来。”
高心燮和李慈铭无不苦笑:一省绿营长官,位高权重,虽然在从属上是要听从巡抚的指派的,但一介知府,居然也要指挥军事上官?传扬出去,未免滑稽。“大人,大人?”
肃顺正在喝茶,闻言放下茶杯,“什么?”
“大人,庆制台终究是一省武官之长,又是与柏中堂多方亲近,方始为皇上简派到晋省而来的,大人不好……这样做吧?”
肃顺想了想,“也好。既然如此,就从府衙和县衙各调两名差役,到太原去。总之要把张五提来。若是庆林不给的话,本府就上折子严参。”
这一下两个人才没有旁的话可说:清理尽到,若是庆林始终保全犯军的话,日后就是真的打起御前官司来,己方也不用怕了。
正事有了着落,肃顺也随之站起,“都累了一天了,道乏吧,明天还有公事呢。”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