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王导的建议(2 / 2)
而平日里他虽敬重王导,但很多事情都违背了王导的心思,王导对他的意见还是很大的,今日如果自己再顶撞,王导怎么可能给他出谋划策?
想到这里,王敦立刻道:“茂弘教育的是,是敦无礼了。”
庾亮闻言,却冷笑一声,也不管王敦拱手立在那里,直接抱起瑶琴,对王导一拱手道:“今日扫了雅兴,来日请司马大人去我府上赏琴吧。”
说完,一甩袖子,长歌而去。
王敦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却恨恨道:“庾亮,我来日定不饶你!”
王导见自己从兄这般模样,无奈苦笑,起身道:“兄长请坐,你也不是不知道庾元规就是这样一个人,名士风流,不拘小节,也不是你能规矩过来的,你又何必与他置气?”
王敦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是我不给茂弘你面子,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拱手赔礼,他却依旧这种态度,难道是故意羞辱我么?”
王导听了,无奈苦笑,王敦对自己是很尊重,甚至有一种超过了常人的信赖,可是他却很少真正能听进去自己的规劝,否则又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王敦却根本没有注意到王导的情绪变化,自顾说着:“茂弘,我今日找你来是要请教你一件事情,请茂弘看在同族兄弟的面子上一定要帮我。”
王导一听,指着面前的蒲团道:“兄长先请坐,有事慢慢说,这么着急我看着都会心乱。”
王敦闻言,脸色难得一红,他大小也是个镇东大将军,掌管了江左六成以上的兵权,却还这么沉不住气,实在叫人耻笑。
落座后,王导故意不提王敦刚刚说过的话,而是先将早就煮好的茶水到进茶杯,又端给王敦道:“这是上好的清茶,你先吃一杯,我在给你详谈。”
王大娘知道自己这位从弟的脾气,天生就是这般慢条斯理,甚至他都从不曾见王导大声吼叫过什么,就算发怒也是温和笑脸,绝不对怒目相对。
他又不能如对待庾亮那般对待王敦,只能苦笑一声,端起了茶杯。
茶水入口,王敦也没有品出什么滋味,放下茶杯刚要说话,王导却又端起茶壶给他斟上半杯。
兄弟二人就这样相对坐在倚竹轩中,虽不曾开口,但肚子里却都在不断打着腹稿。
王敦的急是流在表面,似乎整个五官都在扭动。急于要表达什么。
可惜王导根本不去看他,只在那里低头抿着茶水,仿佛眼前的一杯茶就是一片天地一般。
终于,王敦重重的放下茶杯。而王导也在此时开口悠悠道:“处仲是为王明扬或者与他有关的事情而来吧。”
王敦一愣,然后连连点头:“茂弘所猜不错,但不是专为王明扬而来,而是此事由他而起。”
说完,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细说了一遍,然后诚恳道:“茂弘,你虽比我年幼,可是你一向多谋,这件事你觉得是真是假,褚洽真有那么大勇气背叛我么?他就不怕我灭他全族?”
王导闻言。沉吟片刻道:“这件事当是真实无疑。否则就如你所说。褚洽此人趋利避祸,十足小人尔,又怎么肯去得罪王明扬?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地位。他若真惹恼了王明扬,你会为他出头么?所以,他背后定然是有人主使,才让他能做出这等蠢事,至于背叛你,只要那人给了他足够的好处,加上威逼利诱,就算是琅琊王不也有人背叛么?”
王敦一听,知道王导这是讥讽他过于利欲熏心,背叛了琅琊王的信任。
但这等事情他不想和王导争论。一旦争论起来没有几个时辰也没有结果。
而且,王敦如此作为自有自己的理由,当年为了支持琅琊王司马睿树立威信,他杀了多少人,无论是名门世家的后代,还是寒门贱籍的竖子。
这江左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如今他功高震主,就让他把权利如数上交,这合理么?
而且就算他上交了全部的权利,谢家归途,琅琊王司马睿会放过他么?那些他得罪过的世家会放过他么?
所以,现在王敦根本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成功夺权,要么就是牺牲自己,保全家人平安。
但王敦自认就算自己牺牲,有些人也不会放过琅琊王氏。
所以他不能听王导的书生之言,当然他也不会反对王导辅佐司马睿,只有这样,才能为琅琊王氏留下一条后路,他一旦行事失败,王导不倒,琅琊王氏就不会绝。
这也是兄弟两人之间的默契,而王导现在也只是偶尔借他问计的时候才会劝他尽量行事温和些,却并不硬行去管。
此刻,王敦听王导这般解释,却反问道:“茂弘,你说那褚洽是因为有人威逼利诱背叛,既然此事为真,那你觉得会是何人在背后操控?”
王导看了王敦一眼,笑道:“兄长,别人都道你是个武夫,其实你心思细密并不下于我,难道你就从中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么?”
王敦一听,无奈道:“这都瞒不过你,我的确有所怀疑,因为之前王烈手下被袭,那江都水军似乎有人参与,并且幸存的水军校尉孟林作证说有人曾以我使者的名义要求他们出兵,甚至拿出了我的虎符!虽然我事后发现,自己的虎符一直存在军中,并不曾被人使用,可这至少说明对方是极其熟悉我虎符的,甚至可能是仿造了我的虎符,而且惟妙惟肖,否则江都水军又怎么可能发笑不了!所以,据此推断,这背叛我的至少是我身边很熟悉的人,而且是我的亲信。”
王导点点头:“你这样推断也是没错,但你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王敦奇怪道:“我目前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哪里忽略了?”
王导指着面前的茶杯道:“这一壶茶水,一把壶,数个茶杯,茶壶为君,茶杯为臣,君要为臣注入多少水,一方面要看自己的心情,另一方面也要看茶杯的容量;你说对方是你的亲信,那你肯定认为对方是你的部下,那么你觉得你哪个部下能背着你调动这么多人马,直到今日才被你发现呢?”
王敦忙辩解道:“茂弘你是说调动兵马剿灭海匪的事情么?这事是经过我首肯的,否则他们怎么能调动出两府四地的万人,这些自然瞒不过我的眼睛。”
王导摇摇头:“兄长,你这是自欺欺人,那之前中军不尊你的号令在城内搜捕王烈使者令狐艾怎么说,这还算小的调动么?中军可是直接驻守建康的军队,他们若都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掌控,你觉得还有什么情况不能发生?
而且,这次京口之战,不但江都水军有参与,京口的水军统领不也因为不听号令,被王烈斩杀了么?你以为那一个小小裨将为何敢公然与王烈对抗?背后若无能与你抗衡的势力存在,他会如此冒险么?”
王敦一听,汗流浃背,如果说开始他只是因为被人背叛而愤怒的话,那么此刻却是有些惊悚起来,原来自己是坐在刀尖上,时刻可能被人掀翻割掉脑袋,却不自知啊。
王敦此刻再无傲气,对着王导直接拜倒:“请茂弘救我!”
王导忙扶起他,叹息道:“我若劝你就此急流勇退,放下兵权,我再与琅琊王周旋调停,再借王烈之手保你平安,你也不可能听我;所以,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应该是与你地位相仿之人所为,而绝非是你的部下,你切勿自毁长城。”
王敦点点头,又道:“那茂弘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王导指了指西方道:“何处庸人不自扰,我怎么能看得清楚呢?”
王敦却霍然起身,脸色狰狞道:“很好,陶士行,今日有你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