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翻牌(2 / 2)
直到下一秒。“你问错了人。”
国王的声音幽幽响起。
“毕竟你才是手握筹码的那个人。”
下个瞬间泰尔斯浑身一个激灵只觉狱河之罪在血管里愤怒地低吼带来如芒在背的刺痛感。
令他坐立不安。
“你应该问你自己:如果我不接受你的条件如果我不愿意予你王冠之重”国王的话很慢也很瘆人:
“那你就宁愿把筹码攥死在手里袖手旁观……”
“眼睁睁看着星辰坠地王国燃烧?”
泰尔斯死死按捺住终结之力却不禁一怔。
凯瑟尔王微低额头目光射来有若剑刃抵身。
“告诉我泰尔斯·璨星。”
泰尔斯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却仍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喉咙。
“你想在有生之年亲眼见证血色之年吗?”
国王轻描淡写地道:
“相信我我见过。”
“那场面很难忘。”
泰尔斯呼吸一滞正待反驳却欲言又止。
国王冷笑起来。
“看如果你真的明白什么是‘为星辰而生’那这问题你就不该犹豫。”
“至于‘沙王’是不是由你来执行你也不该在乎。”
泰尔斯闻言一怔竟不知何以作答。
“所以这将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国王的声音逐渐强硬起来不再淡然像是利刃出鞘“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那个筹码那个艾莫雷的孤女。”
“在哪里?”
泰尔斯垂下了头咬紧嘴唇。
不够。
还不够。
凯瑟尔王不会接受自己的条件。
他不会容忍任何超乎掌控的“交易”。
更不会允许王冠之上出现哪怕一点瑕疵。
王国利害哪怕是血色之年这些都不足以说服凯瑟尔王。
不足以说服——铁腕王。
花言巧语威逼利诱全都无效。
他要做到更多。
更多。
更多!
狱河之罪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心情汹涌而来溢满全身。
【如果你要进入这个圈子泰尔斯乃至爬到顶端。】
【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俯首称臣开放你的身心让他们的世界和观念统治你的全部把你变成你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模样只有这样你才能开始玩这个游戏才能玩得风生水起。】
俯首称臣。
开放身心。
变成……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模样。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打出这张牌。
即便它意味着万劫不复。
在狱河之罪兴奋地咆哮声中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父亲听着……”
但下一秒他的父亲轻哼一声摇头打断了他: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子。”
凯瑟尔王眼神一动吐出一个名字:
“拜拉尔。”
泰尔斯一愣:
“什么?”
国王轻轻地摩挲手背思索着道:
“那个闯宴决斗的刺客是叫这个名字吧?”
泰尔斯握紧了拳头。
拜拉尔。
什么?
“我猜因为法肯豪兹送了你那把剑那个筹码那个孤女你才变得有恃无恐底气十足胆敢以闯宫谋逆来达成目的。”
凯瑟尔王收起了语气里的严厉恢复平静:
“但你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至少离开这里的时候还不是:你出宫前后判若两人。”
“那这个让你神气起来的筹码只能是你出宫的这段时间里得到的。”
那个瞬间泰尔斯心中一震。
“至于那个闯宴决斗的刺客。”
凯瑟尔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专心地摩挲手背:
“他恰巧是今天你出宫后在秘科见过的人之一。”
“也恰巧是少数能跟你攀谈王国政治的人还恰巧来自西荒。”
“那个艾莫雷的孤女还有四目头骨他们也恰巧来自西荒。”
“米迪尔生前说过:政治没有巧合。”
那个瞬间泰尔斯大脑一僵。
什么……
凯瑟尔王抬起头看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在你的归国宴会上那个刺客在失败之后不愿自杀而是放下了武器。”
国王盯着他像是按住猎物的猎手:
“因为他指望你。”
“指望那个出了名慈悲心肠的泰尔斯王子事后回去找他。”
“好把法肯豪兹真正的利剑能够掀翻西荒的筹码——艾莫雷的孤女——交给你。”
泰尔斯强迫着自己维持住表情却不知不觉冷汗淋漓。
国王目色一厉:
“而且只给你一人。”
“以向我发难。”
“覆局翻盘。”
听到这里泰尔斯呼吸紊乱。
不可能。
不。
他的筹码他唯一能拿来与凯瑟尔王讨价还价的牌面……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对手翻开了?
国王轻笑一声不再看向泰尔斯。
好像后者不再重要。
“没关系莫拉特会从他嘴里撬出一切的。”
凯瑟尔王悠然道:
“包括那个孤女。”
撬出一切。
泰尔斯的瞳孔慢慢放大。
拜拉尔。
安克·拜拉尔。
【谢谢您殿下。】
【谢谢您还愿意到这里来来聆听我的声音——或者遗言。】
【这儿虽没有阳光可也不是那么黑是吧。】
不。
想到这里泰尔斯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咬住牙齿:
“不你错了。法肯豪兹跟我有秘密的联络渠道……”
“那就是其他人”凯瑟尔五世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其他你出宫后遇到的人。”
“无所谓知道这个孤女活着就够了。”
国王看也不看他:
“你出宫遇到的人也罢去过的地方也好秘科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遇到的人。
去过的地方。
莉莉安燕妮废屋……
不。
泰尔斯难以置信他的呼吸渐渐僵硬。
凯瑟尔王挑起眉头语气轻松:
“放心那个孤女她很快就会在王室的支持下恢复头衔成为艾莫雷女男爵。”
“她的姓氏注定要名留青史。”
国王玩味地道:
“她父亲若死后有知也许会为之自豪?”
名留青史。
泰尔斯一阵恍惚。
【那么殿下代价是什么呢?】
【拜拉尔家将成为背主之徒众矢之的。】
【蒂娜她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不。
不!
泰尔斯猛地抬头!
在狱河之罪的催动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懑涌上胸口。
少年不再掩饰而是愤怒地瞪向国王。
“你根本没认真听我说话对么?”
泰尔斯咬紧牙关愤然发声:
“你跟我谈了这么久只是想搞清楚我是从哪里知道艾莫雷孤女一事。”
凯瑟尔王毫不在意地轻嗤一声。
“谢谢你孩子但你的任务完成了。”
“顺便一句无论是谁跟着你演了这出闹剧”国王话语平静却句句诛心:“他们都会付出代价。”
“为你的愚行。”
泰尔斯吸了一口气。
怀亚罗尔夫dd哥洛佛还有被自己骗来的科恩……
不。
“你不能这么做。”王子艰难地道。
“记得吗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很多次机会。”
凯瑟尔王甚至不去看他冷漠回应:
“是你自己放弃的。”
铁腕王轻轻地伸手拨向桌上的摇柄通知外面的人。
“现在滚出我的会议室。”
他用低沉的嗓音为整场谈话下达定论:
“去问问玛里科先锋官:擅自闯宫冒犯国王该挨多少鞭。”
那一刻泰尔斯只觉彻骨寒凉。
————
西荒领荒墟浮沙宫。
“哟伤疤汉过来过来陪我下棋!”
窗边的法肯豪兹公爵紧了紧披风向着廊柱后的荒骨人招了招手。
高大强壮的荒骨人转过头来向公爵靠近带动一头的小辫子来回甩动。
一个年轻些的卫兵望着荒骨人身上锯齿状的纹身警惕地把手按上剑柄却被另一个年长的卫兵按住。
荒骨人走过这个满脸紧张的年轻卫兵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乎习以为常。
他来到西荒公爵面前粗鲁地把屁股砸到椅子上看着两人之间的棋盘皱起眉头。
法肯豪兹高兴地伸手示意。
荒骨人摇摇头话语僵硬而难听:
“高赫不会。”
法肯豪兹叹了口气连忙摆手:
“我知道我知道不然我找你干嘛?”
高赫愣了一下看看棋盘又看看公爵一脸鄙视。
他指指窗外风沙里的月亮:
“小鸦头走追。”
高赫的话语难听难懂但法肯豪兹似乎毫无碍难他摇摇头。
“不了不了让德勒走吧他得赶回翼堡准备要务”公爵痛心疾首地看着一下午的胜负记录本:
“再说了追他回来干嘛我又下不过他。”
“小小骨崽在追。”
“我儿子的棋艺是我教的跟他下……没意思。”
法肯豪兹大手一拍:
“来下棋!”
高赫怒哼一声伸出手胡乱动了一下棋子。
“哎呀伤疤汉你怎么能先动王后呢不是这么走的不过没关系你看我这就把它吃掉了……”
“哼。”
“啧啧啧你这一步就不高明了等于送子给我吃啊啪嗒!哈哈哈!”
“高赫不懂。”
“不懂没关系输多了就懂了……”
“高赫饭。”
“别走啊要吃啥喝啥让仆人给你送来来来你看我一步……”
“高赫杀人!”
“哎哟哟别生气嘛伤疤汉下个棋而已胜负不重要……”
一来一回间法肯豪兹下得不亦乐乎不多时棋盘上已经摆满了高赫被吃掉的棋子。
最后一步下完公爵心满意足地抓着高赫的手推倒后者的国王仰倒在椅子上长声喟叹:
“啊好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大胜了!爽!爽!爽!”
法肯豪兹靠在椅子上摇头晃脑。
但是荒骨人却紧紧盯着一脸满足的法肯豪兹闷声道:
“骨头崽杀人。”
此言一出法肯豪兹的笑容瞬间消失。
公爵离开椅背冷冷地看向荒骨人面容恶心可怖。
而高赫毫不示弱地回瞪他。
几秒后西荒公爵扑哧一笑摆手道:
“胡说八道我这下棋呢没事杀什么人啊。”
但是高赫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可怕起来。
周围的卫兵心有所感一阵不适。
“骨头崽”荒骨人严肃地道:
“杀人大杀人。”
法肯豪兹的笑容再次凝固了。
他指向高赫摇头道:
“你……”
“骨头崽骗”高赫咬起牙齿一瞬间变得面貌狰狞:
“高赫杀人!杀人!”
荒骨人的反常让周围的公爵近卫们紧张起来直到法肯豪兹扬扬手示意无事。
荒墟的领主叹了口气。
“好吧我说实话”法肯豪兹支住棋盘目光深远:
“我是有些烦躁。”
也只有你才能看出来伤疤汉。
西荒守护公爵出神地望着窗外:
“你知道等待的时候最是磨人了。”
高赫露出残忍的笑容:
“杀人?”
公爵不屑摇头:
“哦杀人也开心不起来!”
高赫显然很失望他嘟囔了一句扫兴地起身离开。
“告诉我伤疤汉。”
在高赫转身的时候法肯豪兹突然开口:
“你赌过吗?就是……出钱说一件事情你说对了就赢钱?”
荒骨人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摇摇头:
“高赫不。”
“至少你见别人赌过吧”法肯豪兹叹息道:
“我是说在你打开战俘栏背着我逃出刹拉伦部之前?”
高赫仔细地思索一阵眉头渐紧。
法肯豪兹见他这副模样无奈道:“好吧我也不为难你……”
“五十八个迁水期以前”高赫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卡利格里兽笼。”
“卢玛赌。”
法肯豪兹表情一变饶有兴趣地拍拍眼前的桌子。
高赫重新坐了下来。
“好吧所以是你们部族去卡利格里的时候玩了兽笼……你的兄弟赌了谁?部族战士?奴隶?流放者?沙盗?还是野兽?”
荒骨人目露冷色:
“高赫杀人。”
法肯豪兹眼前一亮:
“哈你兄弟下注你亲自下场决斗杀人?”
高赫点点头。
“看看你这刹纹你赢——杀了多少?”
高赫站起身来扒开侧背的衣物如数家珍地点出几个锯齿状的纹身。
“八个?哇哦!”
法肯豪兹感叹道:“我猜你们发财了?”
但是高赫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卢玛输。”
“什么?”
法肯豪兹皱眉不解:
“但你还活着啊你兄弟怎么输的下错注了?”
高赫的表情黯淡下来。
“部爵赌血刺蜥。”
法肯豪兹的笑容也渐渐消退了。
“哦你的部爵下令让你们兄弟手足捉对厮杀。”
公爵叹息道:
“这可是重头戏我猜他想引来重注赚笔大的。”
高赫咬起牙齿脸颊发抖:
“卢玛不。”
“高赫不。”
法肯豪兹点点头:
“当然你们拒绝了所以只能赔钱?”
荒骨人顿住了。
好一阵子他才艰难抬头:
“部爵杀人。笼主杀人。圣酋杀人。部族大杀人。沙仆大大杀人。”
公爵耸耸肩:
“是啊我猜也是大家都很不爽尤其是那些下了注的人们——我听某人说过。”
他轻哼一声:
“你的部爵摆了兽笼兴许还收了注却没完成决斗一定赔惨了吧。”
高赫没有说话。
荒骨人只是摇了摇头目光可怕:“部爵穷。”
“卢玛赔命。”
法肯豪兹一顿。
高赫咬紧牙齿发着抖抬起头来:
“高赫罚活。”
西荒公爵没有说话。
他只是叹出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高赫扭过头向着看不见虚空露出狰狞的表情。
“啊我想起来了你的混蛋老部爵”法肯豪兹眉头一动恍然道:
“就是后来那个被你从下往上一斧子从鸡把砍到肋骨哀嚎到天亮才挂掉的倒霉蛋?”
高赫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法肯豪兹轻笑一声:
“干得好伤疤汉为你兄弟报仇了。”
高赫不言不语半晌之后他突然抬头。
“骨头崽赌?”
法肯豪兹一愣明白过来点点头。
“是啊我也在赌”公爵看向东方嬉笑道:
“赌另一场……血刺蜥。”
高赫皱起眉头。
“啧啧啧”西荒公爵摇头道:
“下注下得怎么说呢足足六年啊。”
法肯豪兹渐渐出神。
荒骨人露出狠色:
“高赫杀人骨头崽赌。”
“当然”法肯豪兹笑了:
“如果是杀人伤疤汉我一定让你去下注在你身上。”
“但是不不是。”
公爵的眼神犀利起来:
“我这场赌博的关键不是杀人夺命。”
“而是赌我那一位在王都里的高赫能不能豁出一切。”
高赫露出不解的神情。
“赌他赌他愿不愿像你的兄弟一样。”
法肯豪兹公爵面色骤冷他大手一挥将桌上的棋子统统扫落:
“赔自己的命。”
“换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