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要塞之狼(2 / 2)
“你知道人们总是认为男性更聪明理性更冷静更会隐藏情绪更坚毅理智而女人——她们更迟钝不理智更软弱情绪不稳只懂歇斯底里。”“但在这么久的军旅生涯里我倒是没发现这一点——你知道差不多每个大头兵都暴躁、易怒、冲动三天没逼操就忍不住要撸一发或干一架好像也不比女人好多少。”
索尼娅摇了摇头:
“也不晓得‘男人更理智’的结论是哪儿来的。”
“从男人那儿来的”泰尔斯突然发声“你知道越是缺啥越要吹啥。”
索尼娅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等等你听着不生气吗?”
要塞之花收起笑声。
“大部男人听到这儿就要恼羞成怒矢口否认愤而跳脚至少假正经地来一句‘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泰尔斯耸耸肩:
“那岂不是正中你下怀现身说法‘男人不理智’?”
“哦糟糕你反应还真快”索尼娅皱起眉“以后我再想提这个一定有人反驳‘你看泰尔斯殿下也是男人他就很理智’。”
“大可不必。”
泰尔斯礼貌地摆手后仰:“我可没有共享寄吧的打算。”
索尼娅再度发出爽朗的大笑。
她仰着头望着被群星环绕的皓月语含感慨:
“总之扬长补短我是我我要做我的事情而不是按照他们的标准去做他们想让我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地向他们证明‘我能成为男人’。”
泰尔斯突然觉得前襟里的骨戒似乎不那么重了。
“卫兵的考核你通过了?”
那个瞬间索尼娅的笑容淡了下去。
“当我等待着下一次机会尝试颠覆规则的时候考核出乎意料提前到来了。”
要塞之花站起身来深深吸了一口烟。
“有群贼匪进了王家狩林落脚星湖卫队带着新兵去剿匪但情报出错了那不是普通贼匪而是刀锋领叛军的先行斥候。”
她的话语有些落寞。
“我们被拖在林子里整整一个月损失惨重信途断绝进退不得。”
索尼娅缓缓颔首:
“就是那场战役那个讨人厌的招募官不巧也是我们的教官他在咽气前跟我道歉然后笑着说:恭喜士兵你通过考核了。”
泰尔斯听着她轻描淡写波澜不惊的话语意识到这背后的故事惊心动魄充满血泪。
“也是在那里我明白了一点:在真正的战场上当两边的人都像野兽一样扑向彼此当你的敌人只想把刀子连同他的手一起戳进你的肚子当你战友的肠子和血水混在一块儿往外漏的时候……”
要塞之花面色一冷举起所剩无几的烟卷:
“没人鸟你是男是女。”
对方的话让泰尔斯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无数血腥他不由面色一黯同样站起身来:
“我很抱歉。”
索尼娅摇摇头并不在意:
“就这样我发现了我的另一项优势:头脑。无论任何环境我都能咬牙冷静下来忍人所不能忍逼着自己去思虑去总结去考量战场局势如何我们各小队的位置在哪每个人分别在什么状态敌人下一步可能会怎么做我们下一步又该怎么做去做出更有利更理性的决策……”
泰尔斯表情古怪:“但我记得你之前才说过你在断龙要塞就是瞎寄吧打?”
索尼娅嘿嘿一笑拍响大腿:
“所以我没有寄吧嘛!”
泰尔斯一怔一时无言以对。
“还有个例子血色之年我们跟埃克斯特人在牧河沿岸陷入拉锯战。”
血色之年。
泰尔斯听见这个名词笑容为之一收。
“阿拉卡和他的怒火卫队是先锋战不惜命悍不畏死敢与埃克斯特的军队野战对冲折在他手里的北地勇士不知凡几。‘王国之怒’一时名传西陆据说就连努恩王每天起床的第一个问题都是‘阿拉卡·穆死了没有’。”
要塞之花摇了摇手指撇撇嘴:
“而就在阿拉卡名头越来越大星辰人也越死越多越发绝望越发狂热你父亲甚至要征发少年兵入伍跟北地人玉石俱焚的时候我冷静下来了。我想我们不能这样然后然后我去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索尼娅深吸一口气:
“在阿拉卡的一换一疯狗打法让他和他的部下死光之前我绕开主战场深入敌后踏上埃克斯特人占领下的北境……”
“夺回了寒堡。”
她说这句话的口吻同样轻描淡写仿佛无关紧要。
血色之年夺回寒堡……
但泰尔斯连通起记忆想通之后顿时色变:
“什么?”
“怎么不相信?”索尼娅挑起眉毛。
泰尔斯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自己的历史知识:
“不是……等等据我所知两百年前‘征北者’艾丽嘉可是调动全国之兵布下了三面口袋其间计策无数拼杀不止还多亏了运气这才夺下北境最大最丰饶的寒堡把埃克斯特人逼退到北方平原和黑沙山……”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要塞之花:
“可是血色之年你孤军北上无援无应又要面对十万大军的威胁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压根没听过这事儿?”
但索尼娅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据梭铎老头说努恩王愿意谈判的前提条件之一就是不公开寒堡丢失的真相——堂堂十万北地健儿勇不可当所向无敌却被一个娘们儿捅了菊花。”
泰尔斯想起努恩王的音容笑貌顿时面色古怪。
“你在怀疑?”索尼娅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喂你觉得瓦尔·亚伦德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为什么在这十几年里对我毕恭毕敬补给供应从不缺斤短两了?而他女儿米兰达为什么心甘情愿到我手下服役?因为我才是那个把老迪伦公爵的头颅从寒堡城门上解下来交还给亚伦德家族的人!”
“而反过来你爸爸又为什么让我去守要塞而非名头更大更能吓住北地人的阿拉卡·穆?”
索尼娅叼着烟抱起手臂:
“难不成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泰尔斯思索着点点头:“你确实很好看。”
那个瞬间索尼娅表情一僵烟卷从嘴里掉到了地上。
泰尔斯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
“我是说那个你战斗的时候就很好看——你烟掉了。”
索尼娅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回答俯身拾烟的同时惊讶怀疑窃喜自省否认她的表情不断变幻表情持续了好几秒。
“切好看你是说包括这些?”
她轻哼着直起身子撩起衣服露出肋骨上的皮肤再扒开领口露出肩膀和锁骨:
“还有这些?”
泰尔斯倏然一惊。
那是……伤疤。
天啊。
只见索尼娅的衣服之下从侧腹到后背从肩头到脖颈到处坑坑洼洼满是交错纵横的刀疤、箭疤与烧疤包括晒痕新旧肌肤纠缠一块深浅不一。
这就是从农户之女蜕变成要塞之花的代价?
泰尔斯愣愣地看着对方身上的伤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是的包括它们你也很好看——在别的标准上。”
要塞之花皱起眉头她扎起衣服重新打量起泰尔斯:
“奇怪你好像不是在客气地打圆场比如‘你长得很英气’或者‘很有特点’这样的婉转话。”
她挠了挠头。
“自打我父母过世就没人夸过我漂亮了而嬷嬷甚至还劝我‘别在意外貌’——该死被人夸漂亮的感觉真奇怪这就是威廉姆斯在西荒的日常生活吗?”
泰尔斯表情一黑。
不他敢保证在西荒没人敢夸传说之翼漂亮。
至少不敢当面夸。
泰尔斯咳嗽一声:“你那个其实说句谢谢就行了。”
但他想起了什么。
“难怪。”
泰尔斯叹了口气:
“难怪血色之年里努恩王那个固执老头会愿意坐下来跟星辰谈判不是因为基尔伯特舌灿莲花也不是因为王国之怒恐怖慑人更不是因为我父亲的少年兵。”
“而是因为你”泰尔斯凝望着对方“因为寒堡意外丢失努恩王才下了最后的决断最终带来了《要塞和约》。”
“星辰王国的无数人皆因你得活欠你恩情。”
但索尼娅只是轻轻一笑扬手一挥:“约翰说过名声就像东陆的大便——咳咳好吧嗯偶尔被人夸夸还是挺爽的。”
她挠着下巴享受最后的几口烟。
看着对方这副样子泰尔斯不禁心生感慨。
相比之下他七年前出使埃克斯特阻止战火……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我有个问题”泰尔斯皱起眉头“同为在血色之年里加官进爵为王室统率常备军的将领为什么为什么王国之怒和传说之翼就封了男爵而你立下不世之功的索尼娅·萨瑟雷只是个女勋爵?”
“是啊我也很好奇”要塞之花的脸上是满满的讽刺“不止如此我还在所谓的三名帅里排在老末。”
说起这个她似乎满腹牢骚:
“还有要塞之花——他妈的哪个打仗的喜欢被人叫‘花’?是等着被施肥被修剪被采摘被拿去送人表白还是等着开花然后凋谢?”
“怎么不见他们叫阿拉卡‘王国之花’叫罗曼‘传说之花’?真的如果你见过那个小白脸就会明白这才是他该有的外号好吗?”
她对威廉姆斯的评价听得泰尔斯连连点头:
“那你想被人叫作什么?”
这倒真难倒了索尼娅。
“嗯我想想额要塞之狼?”
泰尔斯扑哧一声笑了。
“很好”要塞之花望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开颜一笑“这下你让我觉得你还是那个初到要塞就救下了一个逃兵被我架在肩膀上因恐高而哇哇大哭的小孩。”
泰尔斯笑容一僵表情一窘。
“我以前那么多威风事儿你就非得提这茬儿。”
索尼娅摇摇头意有所指:
“对我来说这茬儿比起你举剑逼宫那破事儿可要威风得多了。”
泰尔斯沉默了下来若有所思。
索尼娅则继续抽着她的烟同样表情深邃。
几秒后泰尔斯突兀开口:
“能给我一口吗?”
索尼娅先是一怔但她明白了什么邪恶一笑:“哦?‘小孩子不能吸烟’去哪了?”
“帝国习俗男人十四岁就成年了。”泰尔斯毫无愧色。
索尼娅与他相视一笑前者向他伸出夹着烟的手:“悠着点龙吻地来的走私货老贵了。”
那我还供你白吃白住呢。
“放心共享烟而已又不是要跟你共享寄吧……对了我还记得你刚刚给我那记耳光呢操你。”
“嘿你要操回来的话随时恭候。”
“算了我可不敢操要塞之狼。”
泰尔斯毫不客气地接过要塞之花的烟放进嘴里深深一吸。
“咳!咳!咳咳咳!”
仅仅第一口泰尔斯就被那股奇妙的辛辣呛得咳嗽连连在自己吐出的云雾里瑟瑟发抖他赶忙把烟递回去誓死不尝第二口。
“哟我看走眼了你当兵不行”索尼娅拿回她的烟幸灾乐祸“当个烟鬼还是可以的嘛。”
泰尔斯忙于咳嗽不得已伸出一根中指回应。
“这是啥?我好像看见那个哑巴对米兰达做过。”
“这是北地——嗯南方星辰人打招呼的通用友好手势。”
索尼娅微微一笑吸掉最后一口烟对他原样竖起中指:
“你好啊你个小杂种!”
“总之谢谢”王子好不容易缓解过来他转过身面对着星湖堡远方的山林“我想通了很多也好受多了。”
“真的?”
“真的。”
那个瞬间“廓尔塔克萨”的重量不再如芒在背。
泰尔斯抬起头迎向温柔的月光感叹道:
“我突然意识到跟你所面对的、曾面对的以及正在面对的比起来我要走进的那个战场似乎还没那么难也没那么糟。”
而作为游戏的新来者与挑战者他不能装上假寄吧装成他们的样子照他们的规则来。
永远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