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锦衣都督的焦虑(2 / 2)
眼下他所在的这处别院,名义上并不属于他,这里其实是暂寄于锦衣卫名下的一处被查封的宅子,本身是赃物,而且处于封存状态。他今日来此,只是因为要避开一些耳目。
刘守有的背景此前已经说过,他家是心学之后,他虽然读书不成器只能在锦衣卫混事,但一直把自己归纳为儒臣一类,与心学同宗们混得很近。再加上那些之前提到的复杂历史原因,对高家伯侄一直记恨在心,针对高家伯侄二人的调查已经有好些年了。
只不过查来查去之后他才发现,高拱实在查无可查,除了性子急,下头办事不力的时候会直接骂人之外,这位首辅身上根本找不出什么可供他利用的黑点。
于是刘守有就把目标放在了高务实身上。在刘守有看来,高务实在短短十余年的时间里从无到有弄出京华如此巨大的产业,这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隐秘,而这些隐秘一定是可以利用的。
而且高务实在把京华做大之后,经常以合租为名义拉拢重臣勋贵,那么自己一旦把京华的罪证找出来,则不仅可以将高务实掀翻,操作得好的话还能控制住很多人。
在取得心学大佬余有丁的默认之后,刘守有的胆气就更足了。余有丁和申时行是眼下心学一脉摆在官面上的两大巨头,而且他们二人是同过患难的,一贯被认为亲如兄弟,取得余有丁的支持,在刘守有看来就等于也有了申时行的背书。
申时行堂堂次辅,本来就和实学派的高党是政敌,现在更是几乎公开站到自己这一边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
亲家松江徐氏昔年的耻辱,也该轮到一报还一报的时候了。
多亏了张鲸的崛起,让刘守有在宫里也有了得力的支援,甚至能知道高务实进宫与永宁公主密谈几个时辰的事。
这一点其实有个值得一说的地方:黄孟宇和陈矩虽然是内廷的“首辅”和“次辅”,但宫里的各宫,每一位大宦官虽然都肯定安插了自己人,但问题在于他们谁也做不到在某个宫中只有自己人。
换句话说,内廷大佬们在各个宫中都有自己的人,黄孟宇和陈矩有,张鲸也同样有。
这种情况的出现是早已有之的,远的且不说,昔日以刘瑾为首的“八虎”,在皇宫大内之中就是每人都有一批势力,因此紫禁城其实早就已经是个筛子了。只要有一位大佬把消息外泄,大内就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先帝隆庆在高拱还朝之前的一段时间因为女色问题,经常被外廷御史骂得狗血淋头,但他先一天晚上宠信了那位妃嫔,外廷的御史们居然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就是“大内如筛子”的明证之一。
刘守有在得知高务实与永宁公主的会晤之后,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决定了要拿这件事来做一篇锦绣文章。
他的思考说起来也不算特别复杂:最早以前,他是想以京华作为突破口,通过经济案件的手段来打击高务实和高党的,然而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因为京华的崛起于他之前的想象并不相同,它不是靠着权钱交易之类的手段发达起来的,而是高务实总能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发现商机、提前布局,然后形成垄断或者至少是先发优势。
真要说权钱交易也不是没有,但涉及的人物太吓人了,刘守有就算查到了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不仅有一大堆世袭罔替的勋贵,甚至还能牵涉到仁圣太后和慈圣太后。
仁圣太后出身的通州陈氏在高务实京华名下有干股,慈圣太后的亲爹、亲弟弟等人也在京华名下有干股,甚至李文进那厮还直接在高务实手中拿过不下于二十万两的巨资。
这tm要是捅出去,高务实死不死不知道,他刘守有自己一定会先死。
所以在经济案件上找京华的麻烦显然行不通,刘守有不想自杀。
于是接下来,他瞄准了权势问题,或者说是“不臣之心”的问题。这一点,刘守有是从《京华十六条》上着手,把京华实际上操控了安南政局的情况汇报给朱翊钧知晓。
本来按照刘守有的想法,皇帝对于臣子做这种事一定是极其敏感的。尤其安南又是个长期游离于朝廷体系之外的特殊属国,高务实依靠京华把持安南大权,这事被皇帝知道了,那还不赶紧防微杜渐?直接杀了高务实也应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然而意外发生了,朱翊钧得知消息之后居然跟没事人一样。他丝毫不相信高务实会放着在大明朝廷做人臣之巅的机会不要,却跑去安南做个土王。
刘守有因此失落了很久,直到前不久他才想明白一个道理:高务实虽然在安南掌握了近乎于“太上都统”的权力,但他的根基一直摆在大明——他是靠京华掌握安南的,而京华的根子在大明啊,如此一来,皇帝当然觉得高务实不会“跑路”喽!
京华在大明的产业加起来,怕不是千万级别的?谁舍得这么大的产业不要,去安南当个土王?
于是刘守有的第二轮打击又落了空,反而让皇帝觉得他魔怔了。
到了这一次,刘守有才终于想明白了,高务实之所以让申时行、余有丁这样的内阁大学士都忌惮无比,既不是因为他有个追谥文正公的伯父,也不是因为财雄天下,而是他拥有皇帝近乎无限的信任。因此要打击高务实,真正的着力点应该放在打击这种信任上。
于是便有了这一次的“妖书案”。
只是这“妖书案”的发展现在看来还是有些不太对,刘守有实在想不到皇帝居然对这样的丑闻都能容忍,依然在高务实上疏自辩之后温言挽留。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难道在皇上的心目中,高务实这厮的重要性比他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妹妹还高?
刘守有顿时紧张起来,立刻悄悄启用了这处封存中的别院,一来用以避开东厂和高务实的耳目,二来用以与人密会,紧急商议后续事宜。
此时,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停在了别院门外,一对带着斗篷的主仆上前叫门,刘家的家丁稍稍询问之后,很快将二人请了进来。
刘守有亲自出了正堂,快步上前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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