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别宴(2 / 2)
翩跹见姬飘摇不知其中关节,故作不胜酒力,贴身附耳过去,说道此种种种,姬飘摇方才恍然大悟,含羞带恼地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杜承晏,琴棋书画她并非从未修习,只是长大之后多在军中,略有生疏,磨墨一事自是难不住她,有心要看杜承晏出丑,暗中发力,却是不到半刻,便已经浓淡得宜,挑衅地看了杜承晏一眼,姬飘摇铺开宣纸,放好湖笔,只等杜承晏才思不够,当众出丑。
用其韵而次第不同者,谓之用韵;依其次第者,谓之步韵,既然言明要步杜甫《赠花卿》一律,指的便是参看原句的以纷,云,有,闻四个字结尾,依着原句的平仄作诗,比寻常唱和更显拘束,又不能有应酬凑韵的勉强生硬之感,寻常人一时半刻之间确实难以成诗。
十六岁进士及第,杜承晏自非庸才,二十八个字一挥而就,正是,“风吹花舞落纷纷,绿蚁新醅诱紫云。年少正堪追大业,关山兵马梦中闻。”他自是知道姬飘摇在白云城掌军,以诗明志,却又不用艰涩之典,既迎合了佳人,又不失朝廷命官的分寸,书毕笑吟吟地看着姬飘摇,幽深地眼神竟是让人心中一跳。
杜承晏既是书毕,众人赞了几句,目光自是落在了南王世子身上,南王世子平素虽然好结交文人,步韵一事此刻又哪有这么快的才思,急中生智抬手指向熏熏然的慕容隽,强笑道,“慕容兄既出此题,想必心中早有沟壑,不妨说来听听?”
翩跹这才认真看向坐在角落里无论是名字还是容貌都有些似曾相识的男人,刚要细细回想,冷不丁那人却忽然站起身来,行动如风走到翩跹身边,口中道,“杜兄有佳人磨墨,隽却只要这小姑娘为我斟酒,想必没人有什么意见吧。”说是要翩跹斟酒,笔下却是不停,运笔如飞,与杜承晏的瘦金体截然不同,墨汁淋漓而下,正是一手不羁的狂草,武林桃渡醉缤纷,世外应将月钓云。自古功名皆化土,何如林鹤唳相闻,四句一笔而就,飘逸不失法度,也不将笔搁回笔架,随意一掷,便从翩跹口中拿过酒爵一饮而尽,拍在桌上,喝了一声痛快。
他这一掷飘落在额前的散发飘起,露出了苍白的面色,剑眉星目间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疲惫。腰间别着的一只通体圆润的玉笛,倒是勾起了翩跹的回忆,‘当日我与泽佩一见如故,然身无长物,权以玉笛相赠’,云偎寒那夜的话语浮现在心中。
此人正是名隽字泽佩,然而他的容貌却与慕容芷三分相似,只是慕容芷气度浅薄,不比此人且饮且吟,名士风流,只是慕容芷号称要回姑苏访友,此人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慕容芷口中那个医术绝伦的叔叔。宁可杀错不要放过,何况这种可能是西门吹雪授业恩师的人物,翩跹打定主意,提着裙裾,非常没有姐妹爱的把姬飘摇丢给了杜承晏照顾,自己跑过去给慕容隽一杯接一杯地斟酒,想要待他酒醉之后,试图套出点什么。
宴酣之时,自然少不得互相灌酒,杜承晏原是一地父母官,此行更是节节高升,兼之身边有佳人相伴,佳人的那点小性子更是激起了宾客制造英雄救美机会的热情。花满楼是南王世子带来的贵客,身后又有江南花家的名声,身边自是少不得结交攀附之人,两人身边熙熙攘攘自成一片天地。
叶孤城面色冰冷地坐在南王世子身边,纵然有人想要和南王世子的座上恩师套套近乎,却多被南王世子以弟子服侍其劳的名义挡驾,却是唯一落得自在的人,见姬飘摇虽然有些不忿,但是偶尔也会替杜承晏挡酒,却不知道妹妹是喝不惯被杜承晏多次换上的果酒,才刻意以挡酒之名解馋,倒也颇为欣慰。
人人都言道叶宛华身怀六甲之时尚能杀夫夺岛,心狠手辣,可他们又有谁看到她年复一年为丈夫带孝,以未亡人自居,独守竹楼养大遗腹子的痛苦。飘摇自幼所受教养与她母亲一般无二,如果因为利益捆绑的联姻,迟早会走上和叶宛华一样的道路。杜承晏身家清白,与江湖牵扯不多,纵然与南王府相交,亦是没有实际牵扯,更不会与白云城有任何冲突之处,清颜为自己所累,生死不知,现下能眼看着妹妹摆脱用己身幸福为注换取白云城利益的命运,无疑是一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