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番外沈荃之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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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番外】沈荃之妻
塔娜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对那个明晃晃给皇帝戴绿帽子,勾搭自己前夫的女人,实在是不愿多看一眼。饶是如此不耐烦,中宫皇后下令,让她去昌平,慰问丧子且因难产而不能再生育的辅国公福晋董鄂·乌云珠,她还是不能不去。
坐在马车上,塔娜还一个劲儿不明白:菊姐姐平日里那么宽厚一个人,对妃子们都是和颜悦色,只要按规矩办事,从来不多难为的。怎么就眼里就容不下一个改嫁了的乌云珠?一个女人,没了儿子,不能再生,还不够惨,您还特意命我去探望。这不给人家伤口撒盐吗?也不对呀,既然是气人家,怎么还带着这么多好药材、好太医,这到底是让董鄂妃好好的,还是让她不好呀?
塔娜哪里明白,菊花打的就是让董鄂妃半死不活的主意。只要熬到四十岁,往后,美人迟暮,纵然是年轻初恋,胸前朱砂痣也能变成蚊子血,窗前明月光在男人眼里,也不过就是菜市场那烂菜叶叶。年轻时候死了,留给男人一丝年想。就不信年老时候死了,那帮好色男人还能记着她满脸皱纹,还能念念不忘?没见汉武帝李夫人临死不肯见皇帝?上辈子顺治后宫一帮女人赢不了个死人,如今——哼哼,看你董鄂妃年老无子,改怎么面对博果尔那一帮子妻妾?
菊花这些心思,塔娜自然是不知道的。自从与博果尔和离之后,她便幽居在绣楼,难得下来一次,比汉家女子都矜持。若不是皇后懿旨,还不知道她要宅到什么时候。
沈荃得知塔娜要去昌平,特意找顺治请了假,一路护送。骑马在外护着塔娜马车,听见塔娜在车里不住叹气,忍不住劝道:“实在不想去咱就回去吧。何苦跟那么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见面。你要怕皇后那边不好交代,我进宫去求皇上。总不能为了一件小事,叫你百般为难。”
塔娜隔着帘子微微一笑,低头只管看绣花,不在说话。沈荃等了半日,不见车内回话,只得暂且打住。虽说二人有了婚约,沈荃常年见满蒙女子豪放之风,并不介意跟未婚妻多接触接触。奈何入关八旗别扭的很,对那明朝遗留下来的所谓规矩,那是去其精华、留起糟粕。尤其是出了董鄂妃给皇帝戴绿帽事件之后,上至皇帝、下至旗民,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家女子关死在屋里,一辈子不出门。塔娜受这股风气影响,嚷嚷着说什么被逼下堂,无脸见人,自己把自己关在卓礼克图王府后花园绣楼内,将近一年没下楼。直到后来与自己定亲,才叫青格儿、孟谷青两个劝着,下楼来拜见未来婆婆。后来沈老夫人提起此事,还怀疑这位格格是不是汉人冒充。
沈荃想起这事,不住叹气。就是明朝时期,还有民间女子出门逛街踏青,怎么到了满洲统治,反倒把女人逼的更紧了。这次若不是皇后出面,只怕,塔娜连二门都不肯出吧。难得出来散心,还总想那些糟心事儿做什么呢?
路上停脚歇息。留下护卫之人,侍卫们都下马到不远处走走,活动活动手脚。嬷嬷也带着总角丫鬟出来收拾吃的。唯独塔娜,依旧关在马车里不肯出门。
沈荃实在看不下去:您一个蒙古格格,本就开爽朗大方,因为一个博果儿,为了那所谓的名声,捏着鼻子过一辈子,有意思吗?
走到马车前,对着车下嬷嬷、丫鬟拱拱手。嬷嬷们便知新姑爷有话跟塔娜说,想想这在蒙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一笑避开了。
沈荃看四下无人,远处侍卫也没注意,这才小心上车,咳嗽一声,挑帘子进来。瞅见塔娜手忙脚乱拿着一本书到处藏,沈荃忍不住笑了,弓腰站在车厢门口,笑说:“又不是外人,藏什么呢。我进来了。”
塔娜嗔怪:“孤男寡女的,纵然有婚姻,也不该如此胡闹。快出去,别叫人看见了说闲话。”
沈荃闻言,愈发无奈起来,就势靠门口坐着,侧对塔娜,慢慢说道:“我就奇怪了,以前我也在蒙古呆过几年。那里民风淳朴、百姓实在,怎么同样的人,到了京城,就变的比汉人还要迂腐?格格,咱不能好的不学坏的学呀。”
塔娜闻言,低头慢慢问道:“汉人哪里还有下堂妇再嫁的,你这不是逼我吗?”
沈荃听了,苦笑摇头,“格格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书上都说女子要从一而终,却不知,汉武帝生母是休了前夫才进的宫,宫外还给汉武帝留了一个异父姐姐。宋朝有娼门出身的刘皇后,武则天更是一女事李世民父子二人,元朝那些旧事,就更不用我说了。至于明朝,”沈荃微微一笑,“若他们不太过拘泥那些繁文缛节,只怕,张皇后、周皇后妯娌俩,还不至于自杀殉国,徒留伤悲。”
一番话说的塔娜脸色微红,抬头问道:“亏你是上书房师傅,居然这般胡说。等我告诉皇后,叫皇上知道,非治你的罪不可。”
沈荃听了,微微一笑,靠在门框上,也不反驳。
塔娜看他着实没文人身上那些酸腐,心中这才安定下来,翻出来刚才到处藏的书,一把摔到沈荃怀里,说道:“你真当我乐意看那些害人的《女儿经》啊?还不是我母亲说,你是才子,更何况上头还有公婆,要我多学汉家女人做派。免得将来——再给休回家门。”
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沈荃一看,也不知说什么好。随手把那揉搓的皱巴巴的《女儿经》扔到车外,往前凑了凑,隔着一步远坐下,柔声劝道:“傻子,你当我为什么向你父亲提亲?我就是喜欢蒙古女子豪爽开朗。若是希望娶个温婉的,家里那么多提亲的汉家亲戚,不早就应下了?”
塔娜得寸进尺,“什么?你家到底有多少人给你提亲?你——往后我哪里看得住,岂不又要来一回博果儿、董鄂妃那等乌糟事?”
沈荃见她这边“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心里又气又疼,没好声地说:“放心,我原先喜欢的人,早就嫁人生子了。跟她男人好的跟蜜似的。她家院墙老高,我可偷不起。”
塔娜听了,哭的更厉害了。嬷嬷、丫鬟们看时候不短回来,就见沈荃沉着脸跳下马车,车里头塔娜抽抽搭搭。嬷嬷吓了一跳,赶紧上车去看。一问才知,原来自家格格是为沈荃早年有心上人伤心呢。嬷嬷也是过来人,扭过身去笑笑,回头劝她:“格格,沈大人都三十多了,以前有个心上人有什么稀罕的。依我看,他有心上人,念念不忘倒好了。若不然,如今他房里怎么回如此干净,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呢?”
提起这事,塔娜又满意起来。总算止住哭声,心平气和绣起花来。嬷嬷、丫鬟们皆松了一口气。
倒是沈荃,不知为何,一路再也无话。饶是他平日温文尔雅一人,到底浸淫官场多年,一生起气来,官威大显,吓的一帮侍卫们都战战兢兢,不敢靠近。
好容易挨到昌平,沈荃因是休假,只去福全那边送了喜帖。回来后就留在驿站。塔娜进了行宫,先见布木布泰,布木布泰问她:“京中如何?”
塔娜自然拣好听的说了,末了又说:“皇上、皇后都惦记着您老人家呢。”
布木布泰一听笑了,“叫他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就是。我很好,不用惦记。”说完,又问塔娜,“听说,两个月后,就是你的喜日子?想要什么,跟姑姑说,姑姑给你挑好的压箱。”
塔娜微红了脸,很是不好意思,慢慢说道:“怎好叫姑姑破费。家里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布木布泰笑呵呵说道:“什么叫破费?当姑姑的给侄女添箱,就算破费了?前几年青格儿、孟谷青几个出嫁,那可不就更破费了。”
说的屋里众人都笑了。福全福晋、玄烨福晋赫舍里氏也跟着一旁打趣。布木布泰又问:“听福全说,沈荃也来了。他倒是有心,一路护着。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说着拍了拍塔娜的手。
那边福全福晋妯娌俩连声恭喜。塔娜却微微低了头,对着布木布泰叫一声:“姑姑——”眼泪便如珍珠般洒了下来。
布木布泰一看急了,急忙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叫:“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跟姑姑说,姑姑给你出气。”
福全福晋看一眼,知道八成有什么私事,对着赫舍里氏使个眼色,二人便携手退下。顺便带走屋里伺候下人,只留苏麻拉姑一个站在旁边伺候。
苏麻拉姑送二位亲王福晋出门,给布木布泰姑侄俩换了茶,抽身出门,立在门口伺候,顺便帮着守门。屋里影影绰绰说了几句。苏麻拉姑也是个玲珑心思,三言两语便听出门道。原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塔娜因为嫁过一回,伤了心。对嫁人之事有些抵触,生怕再次所遇非人。
布木布泰听完,噗嗤一笑,拉着塔娜的手轻声劝道:“嫁个一二回的,又不是你一个。姑姑我遇到的,都是什么好东西?妻妾成群不说,还把女人当物件儿,送来送去。早年后金那些事儿,你又不是不知。远的不说,单看博果儿,原先宝贝董鄂妃那个贱人,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如今看她容貌淡了,不还是整日里跟别的女人厮混?要我说,满洲男子——都是好色的。你菊姐姐吃了多少苦,才算熬今日。若算起来,汉家男儿,倒是谨守本分。那个沈荃,我看不错。单是他三十多岁,没个屋里人,你嫁过去,就不会苦。”
塔娜听了,点头称是。
布木布泰宽解塔娜之后,就命她去看董鄂妃。此行前来,就是菊花派她去嘲笑董鄂妃的。自然要不虚此行才是。
看着塔娜出去,布木布泰坐不住了。侄女都是讨债的。上辈子菊儿是,这辈子娜仁、塔娜两个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不管都不成。叫苏麻拉姑进来,跟她说明白了。苏麻拉姑笑道:“主子多虑了。依奴才看,那个沈大人挺好的。刚才裕亲王来,就问太后什么时候有空,沈大人送了两幅字画,给太后送礼呢。瞧瞧,还没过门,就知道孝顺长辈了。”
布木布泰闻言笑了,“是比博果儿强。”
苏麻拉姑陪着笑笑。就听布木布泰吩咐:“你去跟福全说,就说那天都行。我也见见侄女婿。另外,你跟福全、玄烨说,叫他们抽空探探沈荃口风,或者干脆叫太医给沈荃诊诊脉。三十多岁了还没女人——该不会身体有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