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焦尾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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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里那阵风来得实在及时。若有所思走到钱小修面前蹲下,将她手心向上翻看。上头都是刚才滑过沼泽时留下的黑泥还有跌坐在地时粘上的枯叶,除此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是见哥舒硬是抓着,把她手上的脏给清理干净,又仔细看了看。抬头再看她已是带了错愕。
她的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么?
哥舒道,“和我去北狄。”
这下轮到她错愕了,“你不是说愿意放我走么。”才和那女子打架那么一会的功夫,怎么反悔得这么快。
哥舒只道,“此一时彼一时。”
这是解释么,她怎么听不明白他转变的原因?只感觉他是当真打算不放她走了,人家武功高强,打起来她挡不住一招。所以只能就那么“束手就擒”了,打算从长计议,逮着机会再逃。
这么一等,就过了一个月。
她跟着哥舒到了北狄的盛京。虽没攻打下樊城,却是因为战死了屠邱,北狄的皇帝龙心大悦,认为这是为日后南下扫除了最大的障碍,大功一件。便大肆为哥舒庆功,加官进爵赐金银财宝美女数名。
历来交战的战俘都是划到有功之臣的府邸做奴隶的,可因为只死剩下他们两个,也不用争抢了,她和那个受伤的东野小兵,理所当然都进了最大功臣哥舒的王府。
开始时是把她分到了马厩喂马,她心想,这工作好,对着马比对着人强,至少不是一肚子诡计还“反复无常”。结果到了傍晚,王府的总管来说是弄错了,让她去做侍女。
钱小修喃喃自语,“还真是反复无常啊。”
她去换了衣服,到哥舒那报到。见到哥舒身边光是贴身侍女就有四个,该是人手充足了才对,为何还要多插进她一个多余的。
哥舒道,“以后就留在我这吧,有什么缺的,就去找总管。”
钱小修道,“我从来就笨手笨脚的,王爷留我就和留件废物没区别,还不如把我扔了免得浪费口粮呢。”
哥舒晓得她打了什么算盘,倒也不怕她逃,只直言让她死心,高墙大院,即便她要爬墙逃跑,还没翻过墙去就会被发现。“我是不会放了你的,这王府守卫森严,你也不用想着能逃得出去。”
浅小修不明白了,“王爷,你也算是个大人物吧,你怎么就说话不算数呢?原本就答应要放我的,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是你说你从不欠人恩情的。”
“的确是我说的。”把手伸到她面前,“当年给你一块玉佩,玉佩呢?”
他明知不在她身上,有的话她早拿出来了。钱小修抓抓脸,“在我朋友那。”
哥舒道,“我让你有事可以拿着玉佩到北狄求我,那是信物,证明你的身份。而今你没带在身上,我不履行诺言,有何不可,谁知你会不会是假冒的?”
这样耍赖竟也得。钱小修收声了,她只知道官字两个口,哥舒是王爷,官位不低,他的口更多。他是铁了心不放她了,她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说不动他,自己想法子才是上策。
她是奴隶,本应该是低三下四的身份,在王府里谁人都能使唤,专做些粗重的活儿才对。结果呢,却是留在哥舒身边端茶递水。
她时常分神想着如何逃跑,外人眼里只见她像是木头杵着发呆偷懒。她也时常在王府四处找寻,看是不是如屠府一般有什么狗洞之类的秘密通道可以通向外头,而外人看了则认定她是在闲晃不做事。
这就让一些人看红眼了。
她回到房间,就见自己的衣服散乱在地上,其他几个同是伺候哥舒的侍女若无其事的坐着谈天,全当她是隐形不在。
钱小修把衣服捡了起来,见到上头印了几个脚印。她的衣服本来就不多,现在还全都遭了殃,这几日天阴,洗的衣物不太好干,这不是在逼她么,逼她几日都不换衣服。“这是谁做的?”她问。
聊天的继续聊天,没人回答。
她抓着那些衣服,本来真不想和她们把关系闹僵了,毕竟她身份特殊,可现在见她们现在这般欺负她,她不反抗怕她们下一回变本加厉。
“既然你们不说,好,我去找王爷。反正衣服上有脚印,也算留下了证据,一会和脚丫子一比对,自然知道谁有份踩了我的衣服。”
那几个侍女一听,慌了,“你别欺人太甚。”
真是好笑,是谁欺负谁啊,这铁证而今还落在她手里呢,她们也好意思骂她欺人太甚。钱小修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不也挺好么,何必非要撕破脸。”
其中一个侍女嗤笑道,“你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东野的战俘,也敢和我们平起平坐,在这和我们叫嚣。”
钱小修轻叹了一口气,“你们是下人,我也是下人。你们要是觉得高人一等,不愿和我这战俘住一块,可以去和总管说,总管让我搬我自然会搬的,请不要做这种会降低你们高贵北狄人身份的小动作来增加我的工作量。你们既是好言好语不听,那我就说实际的吧,我一天下来见到王爷的次数估计比你们都要多,我要告状,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从床底取出她的铜盆,一般她都是把脏衣服堆着,剩下最后一件能替换的外套,这才把积的衣服一块洗了。昨天才收了晒干的衣服,以为又可以偷懒几天了,结果——
平淡的警告道,“这一回我就当没事发生,若是下一次你们再搞这些动作,那就到王爷那让他评理吧。”
见到侍女们面面相觑,不敢回嘴,钱小修这才把衣服都塞进铜盆里,打算去洗。费力的打了水,倒进盆里,来到这里才知道一包几块钱的洗衣粉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创造,至少不必她拿着棍子当脏衣是仇人一般不停的捶打,用棒击之法去污渍,这相当费力气。
她扔了棍子,干脆脱了鞋袜,直接用脚去踩那些脏衣。
“钱姐。”那受伤的小兵叫陈良,自从被她所救,对她便换了态度。
钱小修道,“我们商量一下,你能不能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钱姑娘?”
陈良依旧留在马厩喂马,但一有空闲就来找她。得知自己比她又小两岁,便用姐来称呼她,坚持这是一种礼貌。他奇怪道,“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洗衣服?”
钱小修轻描淡写,“没什么,脏了就洗了。”
他聪明道,“是不是府里其他人欺负钱姐了?”
“也没什么。我和她们挑明了说了,没下次了。”
陈良气愤道,“北狄人虎视眈眈东野的国土不说,还个个阴险狡猾。”
钱小修脚不停,嘴上却是提醒道,“这是人家的地盘,你说话也小声点。且也不必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东野也有作奸犯科的坏人,北狄也有助人为乐的好人。是心存善念还是邪念跟是哪国的人没关系,不要因为立场敌对,就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人家。”
陈良疑惑道,“有色眼镜?”
钱小修笑道,“我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先入为主。听得别人说北狄人个个残暴不仁,就当真。他们也说北狄人茹毛饮血,来了这些日子也没见他们喝血吃生肉啊。”
陈良皱眉,“钱姐为何总为北狄人说话,你忘记我们怎么会成为战俘了么。”
钱小修想他仇视的心理已经是根深蒂固了,也不想和他辩了。
陈良走过来道,“钱姐,你这样踩洗不干净的。得用棍子先敲再搓揉,要不我帮你洗这些脏衣?”
钱小修道,“不用了,我一直都是这么洗的。”
陈良奇怪了,“一直都这么洗?你不是尚书大人的小厮么,我听说尚书大人喜欢干净,他府里的下人若是穿着不干净的衣服在他眼前晃过,是要被罚的。”
钱小修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陈良有些不好意思,戍守边关太过沉闷,士兵们聚在一起,有时也需要些八卦滋润一下。“我也是听来的。”
在端木惟真面前她一直约束着自己过着一尘不染的日子,现在端木惟真不在,不过是还原了本色。钱小修道,“这是姑娘家的衣物,你确定你能帮我洗?”
陈良红了面皮,想到里面也混了贴身的衣服,他确实不适合帮忙,捡起棍子递给她,钱小修看到他手臂上的青紫伤痕,拉住他手道,“你只为我被欺负抱不平,自己被欺负怎么反倒不说。这地方就我和你两个同乡了,说相依为命都不为过,你这是和我见外了么。”
难怪他看到她洗衣服,立马就朝被欺负那方面想。只因他也一样的境况,他现在一人在马厩,他们身处两个不同的工作地点,她忙自己的逃亡大计压根顾不上他。她还算是有王爷撑腰,府里的人虽不敢明目张胆,还是私下找她麻烦。
那他这个没人撑腰的人呢?
陈良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低头,“我已把你当成了姐姐。”
钱小修道,“瞒着我也叫把我当姐么。”她想了想,“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去找总管,看在王爷的份上,我的话也能起些作用。”
陈良道,“钱姐不必为了我低声下气,欺负我的人也好不到哪,估计是碍于丢脸,不敢把事情宣扬出去。”
钱小修劝道,“你不要和他们争强斗狠的,这是北狄人的地盘,你只会吃亏。”
陈良察觉她突然有语重心长长篇大论劝说他忍耐的势头,把棍子塞给她,推说肚子不舒服要上茅房,逃了。
以为她当真想做罗里吧嗦的女人么,是想教他学聪明点,不要总意气用事,毕竟这异乡里,还能和她说得上话的,就只剩下他那么一个老乡了。
当真凄凉啊。
脚尖勾起衣服翻了一个面,继续踩。她转了一个方向,隐约看到有人半身隐在那长廊柱后半身显露在长廊悬着的灯笼光照之下。乍一看她还以为见鬼了呢,看个仔细才发现是哥舒。“王爷,您站那多久了?”其实她主要就想知道他有没有听到陈良那些“不中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