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卸下盔甲(2 / 2)
“上帝与我们同在”。
那天,伊迪丝演奏的就是这首“上帝与我们同在”,有些生涩有些慌乱,节奏和音调似乎都不太准确,但伊迪丝依旧固执地演奏着,就如同再次回到了小时候,她八岁、蓝礼五岁,他们都被迫练习着自己不喜欢的曲目,遵循着培养贵族的方式,一点一点打磨着自己的个性,演变成为他人眼中的完美贵族。
并不动人也并不曼妙的小提琴弦音单薄地响动着,在屋子里轻轻回荡,亚瑟却无法确定,蓝礼是否听见了,因为他没有回头,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只有此时此刻才能够察觉到蓝礼的固执——固执地拒绝回头、固执地拒绝认输、固执地拒绝妥协,以自己的方式,坚持着自己的选择,义无反顾。
黑色出租车终于抵达,菲利普拒绝了司机的帮忙,自己亲手将蓝礼的行李放进了后车厢,然后目送着蓝礼坐上出租车,却依旧没有离开,站在原地目送着出租车扬长而去,菲利普就那样久久地久久地注视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
亚瑟的视线从出租车转移到了菲利普的肩头,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但他的脚步却始终不曾离开,就这样安坐在餐桌旁边,从头到尾;耳边的小提琴弦音依旧响动着,伊迪丝没有放弃,她坚持把整首曲目演奏完毕,来来回回演奏了两遍,然后就把小提琴收起来,离开了茶室,穿过餐厅,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一次,伊丽莎白没有再阻止伊迪丝。
记忆从五年前回到现在,亚瑟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用视线余光捕捉着蓝礼的身影轮廓,那张因为生病而没有太多血色的脸庞写满了疲倦,但他的神情却无比专注,就仿佛正在演奏来自天上的旋律般,放松下来的嘴角轻盈地上扬起来,隐隐带着一丝惬意的享受,即使是孤独,那也是幸福的孤独。
然后,亚瑟就看到了满眼哀伤的伊迪丝。
亚瑟有些慌乱地垂下视线,掩饰着自己的紧张,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蓝礼,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伊迪丝——最可悲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自己。
一曲旋律演奏完毕,耳边传来了蓝礼戏谑的声音,“有些事情,果然还是没有改变,亚瑟,你的节奏还可以再乱一些吗?伊迪丝,旋律至少错了五个,到了后面,我已经忘记数数了,如果艾尔芙在这里,她应该会让我们重新练习一百遍吧。”
伊迪丝将小提琴放了下来,看向了蓝礼,“你听见了?”
没头没尾的提问,但伊迪丝却知道蓝礼能够听懂。
蓝礼不想回答,可是伊迪丝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蓝礼,没有得到答案誓不罢休,最后蓝礼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那么刺耳的旋律,漏洞百出,即使想要忽略也非常困难,我觉得可以当做咒语使用了。”
是的,他听见了。
伊迪丝的脸颊顿时就泛起了两团红晕,无比慌张起来——就好像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发现了一般:她以为蓝礼没有听见的。
亚瑟抱着大提琴,安静地坐在旁边,他努力试图从蓝礼的表情里搜寻到蛛丝马迹,却没有能够成功,于是,他干脆就直接开口询问到,“蓝礼,你还好吗?”
“只是小感冒,现在已经退烧了,没有问题,只是依旧有些身体乏力罢了。”蓝礼认真地回答到。
亚瑟却拒绝妥协,“你知道我不是询问这个。”
“所以,你一点都不关心我的身体健康?”蓝礼打趣地反问到,但亚瑟没有退缩,这让蓝礼流露出了一抹无奈的浅笑,“今天你们两个都如此咄咄逼人,显然是在欺负病人,这意味着,你们明天最好就快点逃跑,否则后果就糟糕了。”即使是威胁,因为生病的关系,也没有了平时的威力,亚瑟和伊迪丝两个人根本就不会害怕。
蓝礼自己也察觉到了,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亚瑟和伊迪丝都知道,蓝礼不是那种悲春伤秋的性格,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他今天不会坐在钢琴前演奏,而且还是与伊迪丝、亚瑟一起演奏;更进一步,他演奏了“上帝与我们同在”,这也说明了很多很多,背后势必有其他原因。
静静地安坐了片刻,蓝礼注视着眼前的黑白琴键,等待着情绪沉淀下来,然后开口说道,“伊丽莎白寄来了一张明信片。”
什么?
伊丽莎白-霍尔?明信片?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张空白的明信片。”蓝礼又补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