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4 深情凝视(1 / 2)
卡西安可以感受到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地从身体流逝,那种尖锐而绵密的疼痛从五脏六腑逐渐朝着身体四肢扩散开来,每一次动作的细微牵扯都正在消耗他仅存的能量,他甚至可以嗅到死亡的气息正在鼻翼底下萦绕。
他猜测着,也许这就是自己的终点了。
琴-厄索搀扶着卡西安,步履蹒跚的朝着沙滩方向走去,海风肆虐,扑面而来,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远远地,就在海天交接的地平线远端,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光束坠落在海平面之上,明亮的蓝色撞击在深邃的蓝色之上,然后耀眼的金色就一层一层地膨胀起来,那绚烂而斑斓的红色夕阳就还是熊熊燃烧起来,漫天漫地都被染成了淡淡的奶黄色,如同柠檬黄的颜料落入清澈见底的泉水之中一般,天蓝色就这样被缓缓渗透,辽远而宽阔的苍穹变幻出无穷无尽的色彩,超出了语言的范围。
卡西安终究再也支撑不下去,他的身体笨重而狼狈地滑落;琴-厄索的肩膀没有能够肩负起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这样晃晃悠悠地朝着地面靠近,最后双膝跪地,两个人就这样精疲力竭地跪坐了下来。
静静地,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那抹绚烂的夕阳,还有逐渐吞噬夕阳的爆炸,真正亲眼目睹世界灰飞烟灭的过程,等待着死亡将自己彻底淹没,就好像在汪洋大海溺水一般,明知道自己应该挣扎求救,但无边无际的黑暗终究蚕食了所有希望光芒,任何挣扎与抵抗都已经是徒劳,只会让自己更加狼狈而已,于是,他们就这样放松下来,张开双臂、敞开怀抱,迎接死亡的到来,拥抱生命的终点。
没有遗憾,也没有后悔。
更没有恐惧。
琴-厄索转头望向卡西安,看着他的狼狈与虚弱,不由就露出了一抹笑容,似乎正在吐槽卡西安伤痕累累的模样,又似乎正在感叹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才完成了任务,眼神里闪烁的光芒诉说着错杂的情绪。
卡西安注意到了视线,也转过头来,然后就可以看到琴-厄索微微歪了歪脑袋,笑容里多了一抹打趣,这让他也扯了扯嘴角,却没有想到,即使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也让伤口疼痛起来,然后五官就朝着中间聚拢,他自嘲地轻笑了两声,结果就跟着咳嗽了两声,整个人就好像即将散架的乐高玩具一般。
因为疼痛而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但咬牙强忍过去之后,卡西安就再次睁开眼睛,注视着琴-厄索的眼神,“我猜我们应该不是今天唯一的输家。”因为他们成功窃取到了死星的图纸,帝国的阴谋终究无法得逞。
这一句话让琴-厄索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眼睛再次弯成了月牙儿,但笑着笑着,眼底的悲伤就流露了出来。
卡西安轻轻颌首,用眼神表示了肯定,“你父亲会以你为荣,琴。”
她在他的眼神深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蓬头垢面的脸庞还沾染了一些血迹,额头的汗水和眼眶的水光显示出她的窘迫,但她却寻找不到丝毫担忧或者恐惧,更不要说后悔了,而是充斥着一种满足的惬意。
原来,这才是“活着”,哪怕只有短暂一瞬间的绽放,如同烟花一般转瞬即逝,但那抹璀璨依旧深刻而绚烂。
视线似乎又稍稍模糊了些许,眼眶里的温热让幸福的情绪在胸腔里激荡着,迸发出了一股豪情万丈的洒脱与肆意,就算是死神站在眼前,她也可以谈笑风生,笑容在琴-厄索的嘴角一点一点收敛起来,那微微闪烁着光芒的眼睛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然后她朝着卡西安轻轻点了点头:“一路并肩作战,这是我的荣幸,卡西安-安多上尉。”
他在她的模糊泪光之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血迹污痕已经感染了伤口,拉渣的胡子和肮脏的脸庞看起来已经多日不曾睡眠,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嘴唇干涩得开始脱皮,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但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即使是疲惫到了极致、即使是痛苦到了极致,那股坚毅依旧支撑着脊梁骨。
那种喜悦、那种幸福、那种肆意、那种畅快,无法遮掩也不想遮掩,即使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消耗到了谷底,甚至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但他却知道,这就是自己在一路狂奔、不断追逐的梦想。
就算这是终点,那又如何?
他坚信着,反抗军的事业还将继续下去,帝国的黑暗终将结束,他们期待的黎明终有一天会到来;他相信着,他们争取的自由始终都不曾消失,身体的伤痛和生命的消散也无法剥脱他们精神世界的自由。
只要对自由的渴望依旧存在着,他们就永远都不会灭亡!而他自己,仅仅只是率先一步拥抱自由而已。
注视着眼前的琴-厄索,他深深地、深深地注视着,眼底滑过一丝眷恋,似乎正在用眼神代替手指轻轻的抚摸那张脸庞;但那一抹遗憾转瞬即逝,随后就被幸福与喜悦取代,踩着痛苦的挣扎坚定起来。
在那一刻,他和她的眼神交汇纠缠在一起,炙热而浓烈的情感瞬间点燃又悬崖勒马,那微微地闪动只是存在于他们之间,嘴角不由就上扬了起来,只是从那相似的弧度之中寻找到一丝专属于他们的默契。
这就是全部了。
他们是卡西安与琴-厄索,他们也是雅各布与安娜,时空交错之间,那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的情感就这样轻盈地滑过指尖,忍不住收拢起来,却只是在指尖留下了些许气息,什么都没有能够抓住。
刹那间的怦然心动却凝固成了永恒,心脏同时停止了跳动,似乎可以在耳边听见对方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当心脏重新开始跳动的时候,那些错杂与深邃、那些遗憾与幸福就这样深深地烙印在了眼底。
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却又仿佛真正寻找到了地长天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