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莲灯(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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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留,也没意思,她的突然出现,反倒让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不自在,穆枫虽不多话,但夏芊衍能感觉到,这位爷对她的突然出现不是很欢迎。或者说,这个时候打扰了穆先生的美事,不管是谁,他都不欢迎。
夏芊衍还算懂得察言观色,自然不愿讨没趣。再加上前些时候夏京传跟她摊了牌,告诉她,家族的意思是要把她“放”在穆枫身边,培养成夏家的屏障。如此说来,她和穆枫的关系,在家族的定义里,是极为尴尬的。而穆枫完全无意,更不知道夏京传在算计他,这种尴尬就完全成了夏芊衍单方面的。她正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被迫盘算着小九九,在这间屋子里,连呼吸都不稳。
穆枫平时少见女眷,这次是在褚莲的屋子里,见了太太的“朋友”,虽然不情愿,但也无话。
夏芊衍起身准备告辞,褚莲本意是要留的,但一想,自己先生也在这边,的确有些不太方便,穆先生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家族手底下的男人个个都怕他,更不要说这些从小听着穆先生种种恐怖故事长大的女眷了。
她便不再挽留。
夏芊衍微微欠身,褚莲也站起来:“表妹下次有空再来找我,穆先生难得才来我这边,我就不留你了……”
穆枫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眼底含着笑意,太太的意思……倒像是自己在胭脂堆里□无暇,怠慢了她。殊不知,只要褚莲微微示意,他就是再忙事再多,也得巴巴地跑来围着她转。
褚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很不好意思,想要把话圆过来,却又不知该怎样说,余光瞄见穆枫,那位先生正端着茶盏,眉眼里扬起笑意,细细看她。
她瞪穆枫一眼,抢过了他的茶盏,餍足地抿了一口。
夏芊衍转身,已经走到了门口。溶溶月光贴着雕花窗,竹影曳动,她的影子像精细的剪纸,溶在月色里。
“夏……?”
穆枫嗓子低沉,突然发出了干瘦的一个音。
夏芊衍惊的不行,就连褚莲,也放下了茶盏,略微惊讶地看着穆枫。
她收了脚步,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忐忑。余光有些惊惧地瞥向穆枫,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
左手指骨轻轻扣着藤椅扶手,他伸出一根指头,突然向褚莲摇了摇:“阿季,……怎么称呼?”
瞳仁里,只有太太一人的影子。褚莲微笑:“芊衍是母亲那边的姨表亲戚,我们应该叫表妹……”
他向褚莲笑了笑,连头都没转,问道:“你哥哥是夏京传?”
夏芊衍点点头:“是,最近穆府有事,哥哥也被调了来跑腿,经常出入。”她吸了吸气,终于完整地说完一个大长句。好歹,第一次那么正式地和穆枫对话,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夏京传,”穆先生淡淡地重复这个名字,“在港口做事的?”
夏家管着四方通域的海港,主要以服务穆家为主,穆枫这样说来,似乎也没错。她想了想,点头。
穆先生神色依然很淡,指骨有节律地扣着桌沿,他的声音低沉却很有质感:“最近和西西里佬冲突似乎多了点?生意难做,你替我给你哥带句话,三藩各方势力均有节制,让他克制些,不要和墨西哥黑帮走的太近。”
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实则机锋俱在,若不是掌控生死的穆先生听到些风吹草动,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警示。由女眷传达,话不轻不重,说他太狡猾呢还是太会盘算?眼观四方,似乎稍微少了一个心眼,也养不成这样的城府。
“太太在笑,可否告诉穆先生,在笑些什么?”他凑近了些,眯着眼睛,微笑看褚莲。
“笑你狐狸一样精滑,”褚莲轻轻推开他,笑答道,“芊衍年纪还小,你跟她说这些,她又不懂。”
“太太几岁认识我?我有几根肠子,太太不清楚?”他伸手,轻轻在褚莲鼻尖刮了一下,完全不顾屋子里还有外人在。
夏芊衍难堪地避嫌,心里自然有几分醋意。人的贪欲是很微妙的,一旦有了“贪”的心,势必“欲念”起,她从前从来不敢指望褚莲的位置,但是一经夏京传提点,即使四方无意,他们家族内部已经认可了,这位子,好像平生被人抢去了一般。
“嫂子,”她看顾两人一眼,终于又补了个称谓,“穆先生……我这就走,老夫人今天恐怕还要叫我陪着看折子戏,去晚了不好。”
褚莲点头:“闲的时候,和榕儿林儿她们一起来烦我好了,反正,我时间多,”她有意揶揄穆枫,笑看他一眼,道,“穆先生又不常来的,我闲暇时间很多。”
穆枫淡淡笑,眼底似乎含着一汪清水,唇角的弧线,恰到好处。
夏芊衍欠身离开之前,鼓足勇气瞧了他们一眼,余光正好扫到穆枫完美的侧面轮廓,她本能地躲闪,目光撞了两人交叠的手——穆枫毫不避嫌地握着褚莲藕段一样的胳膊,生生嫩嫩的白胳膊上,套着一支玉镯,身姿撩人,美艳的就像三月里湖面叠起的涟漪。
心底,打翻了一个调料罐,酸酸溜溜,冲撞了满怀。
这夜雨打蕉叶,风裁落红,溶溶的月色过了中宵便隐去,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一整晚,外面是凉透的风和雨,风絮漫城;芙蓉帐内,却暖香四溢。
她闭着眼睛,轻轻覆上锦被。
穆枫眼底转过闪闪烁烁的辉芒,他温柔的样子,抵过春絮秋波,日头升起的穹苍之上,暖暖铺开的阳光。
“在想什么?”他的呼吸很重,很热,蹭的她全身痉挛。
“我在想,你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指腹,抵着穆枫露出的锁骨,轻轻划圈圈。
“别扫兴,太太,”小野狼低吟一声,眉头略微皱了起来,他一低头,含住褚莲的耳垂,声音沙哑的让人心疼,“没有别人,从来只有你一个,太太再说气话,穆先生不高兴了。阿季,阿季……”
她一收胳膊,手掌抵着穆枫后背,摩挲着,只凭记忆,一道一道痕迹认过去,全是旧伤,经年累月,这么多年的风雨荆棘,全都刻在他的身上。她一侧头,眼泪滚滚滴在绒芯枕上,手掌滚烫的贴合着他的背。从十九岁开始,穆枫的命,就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了,进退关乎家族,从此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当年事件之后,男丁少薄,穆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他只能用自己并不算厚实的肩膀,撑起门楣。
其实穆先生也才二十七岁,行事作风威望名声却早已与埋入黄土的老太爷别无两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