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地(2 / 2)
从石敬塘将其割让给契丹人开始算起,这个口号喊了三百多年,当然南渡之后,收复中原才是迫在眉睫的事,燕云十六州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梦,几乎再也无人提及,要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大都,这些禁军也不会去打听。
而那短短的两年,成为大宋疆土最大的两年,这种辉煌不过是昙花一现,区区数年之后,不但燕云没有保住,就连整个中原也全部沦丧。而现在,他们这些使者又将去签订一份新的和议,将大半个荆湖和蜀中割给元人,这会是头吗?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作为参与者,刘禹并没有那种切肤之痛,因为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宋人,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就像在翻一本历史书,而书中的主人公却是你自己一样。
这是一个不愉快的话题,直接导致了冷场,刘禹也没有说下去的心思,站起身后。信步走向人群之外,这里离着县城不远,由于他们人数众多,没法直接安排在城里。
“燕云故地,如今你们宋人还有几个记得那是燕云故地?大都城里的汉人,被你们为什么?‘虏’,是你们自己抛弃他们的,如今他们可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什么人。”
不知什么时候,廉希贤出现他身后,这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刘禹发现他很喜欢招惹自己,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就会突然出现。
“同文同种,你说他们会是什么人,羔羊迷途,总有一天会找到家,而那一天,你或许能看得到。”
刘禹对他的反诘嗤之以鼻,华夏有着强烈的大一统惯性,其纽带就是汉文化,就连眼前这人,过个几十年,只怕就只会说汉话了。
这个时代,并没有明确的汉民族概念,汉人这个词指的是北方人,而南边被称为“宋人”或是南人,历史上也许正是宋朝的灭亡和明朝的建立,经历了被压迫被奴役之后,才形成了民族共识,刘禹身处的这个时代正是最后的关键点。
廉希贤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就算大元有着这样那样的危机,也远远要比他的大宋强盛。在廉希贤的心目中,忽必烈这个明君更不是那个刚刚脱奶的小官家能比的,他明明自己也承认,却还是那样大言不惭。
“刘侍制,某还是那句话,若是你我能同殿为臣,吾主必会倒履相迎。”
“廉尚书,相信某,他不会的。”
说完,他拍拍廉希贤的肩膀就自顾自走开了,只留下后者不明所以地站在那里,因为看上去,刘禹并不像在开玩笑。
泉州城,在知州田真子送出辩书后,气氛着实轻松了几分,深知朝廷效率的蒲氏等人即使后来接到了新的消息,也根本不以为意。因为表面上,这位金都督根本就没有南下之意。
“水路,走运河?只怕他赶到广州之时,元人已经打进浙西了吧。”
这句话被蒲氏说出来后,赢得了在座所有人的一致认同,嘲讽的话语此起彼伏,按照行程,说不定还真是有可能。
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朝廷在广州设这个都督府,又明令节制三路兵马,不问而知针对的就是泉州,是应变也罢,是征讨也罢,泉州都有足够的时间来预备。
而不久之前,元人新的使者带来了切实的消息,最迟到九月,大军就将南下。界时蒲氏等人的举动将对东南战局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未来江浙行省左丞、世掌市舶司的承诺,已经成为触手可及的诱惑。
当然,这一切,蒲氏是不会同在座的人说的,泉州必须在他的主导之下,这一点无庸质疑,任何敢于挑战他的地位的人,就算曾为盟友那也不行。
“诸位,如今已至八月,只要我等再坚持一个月,便能为子孙家族带来百年以上的富贵,为此首鼠两端之徒必须肃清,泉州城就是我等送于大元皇帝的最好礼物,敢于阻止的任何人都是我等的敌人。”
在近乎狂热的欢呼声中,蒲氏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固定泉州城,等待元人的到来,现在一切的重点就是加固城防,做到万无一失。
“海港一带还须戒备,不过主力应撤入城中,城防人手不足用,某叫他们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以乡兵的名义招募进来,到时你派些人来担任指挥。”
“海公无须忧虑,两广福建能有多少兵马可调?那位金帅不愿意走,还不就是无人可用么。以某看那个什么都督府就是个空架子,朝廷是为了以此施压,逼迫我等弃城他走。”
夏景不以为然地说道,各地就算是有些兵马,能不能上阵还是个问题呢,退一万步说,依托城防,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守到元人到来,更何况这仗能不能打起来还不一定。
蒲氏对他的轻视态度有些不满,但又不便直言反驳,此人是城中最大的倚仗,必须要好好加以笼络才行。不过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朝廷一天不定下他们的罪,这个都督府就一天无法进兵,官司还有得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