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李二妞(1 / 2)
丁乾皱皱鼻子,牢房的味很怪,湿霉加上马桶的异味,让他差点吐出来,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闪着昏黄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
这儿应该常年不见太阳,空气很浑浊。
当当当,牢头敲着铁栅栏,喊道:“开饭喽,都他娘的滚起来吃饭,迟了可就没了。哼,什么味?熏死我了。”
丁乾迅速地从稻草上爬起身,抢在栅栏前,抓起地上碗里的糠菜团子,就往嘴里塞,末了又一气喝光了一碗野菜米汤。
“靠,真苦啊。”丁乾咧着嘴说。
“嘿嘿,小胖子,真没看出来啊。”同牢房的大胡子说:“这种猪食你都能吃得这么香,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呵呵,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好。”丁乾搔搔头说。
“哈哈哈,看不出你倒是个实诚人。”大胡子挪近了一点,问:“说说,因为什么被关了进来?”
“也没什么。”丁乾说:“只不过打伤了个秀才。”
“啥西?”大胡子瞪大了眼晴,说:“你可比老子牛掰多了,竟然敢打读书人?”
“读书人有什么了不起?”丁乾撇撇嘴,说:“他们和咱们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爹妈生的吗?”
“哈哈哈,这话听起来顺耳。”大胡子又挪近了一点,说:“不过,小胖子,估计这回你要惨喽。”
“为什么?”
“什么都不懂,你就敢打人?”大胡子冲他翻了个白眼,说:“老子一个五品参将,仅冲撞了一个小小的七品山阴知县张奎永,就被关了进来,更何况你还是个白丁?”
嘶,丁乾倒吸一口凉气,猛然间想起,大明朝有功名的读书人地位极高,武将就算见了,比自己低两级的文官,也要下马施礼……
“呵呵,别净聊我了。”丁乾问:“说说你为何冲撞了张知县?”
“哼,想起这事就窝火。”大胡子狠狠一拍大腿,说:“我的一位远房亲戚,想省些朝廷赋税,便将自家田产寄名在这城里的候家……”
“啊?又是候家!”丁乾忍不住叫了一声。
“他妈的,你别打岔。”大胡子瞪了他一眼,又继续说:“这几年,吴大人在浙江,推行一条鞭法,所以我的亲威又想要回田产,谁承想候家竟然翻脸不认人,污赖说田产本就是候家的产业,我这位亲戚没了主意,便托我去出面说项……”
听完了来龙去脉,丁乾忍不住道:“吓,张知县一定收了候家的好处。”
“他娘的,他们是摆明了,合起伙来坑害老子。”大胡子紧握着双拳,说:“等老子出去了,一定在吴大人面前告他们一状。”
“嘿嘿,可惜你没有证据。”丁乾说。
“那怎么办?”大胡子豁然起身,说:“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为祸乡里、坑害百姓?”
“所以,大伙都要帮吴大人推行一条鞭法。”丁乾说:“呵呵,说白了,那些士绅收取百姓的寄名田产,其实就是替朝廷收税,抢国库里银子,长此以往国库空虚,朝廷拿什么来防涝治旱、赈济灾民、抵御外敌?”顿了顿,又说:“张相(张居正)在全国推行一条鞭法,正是为了根除弊端,但是推行新法,无异与断了这些士绅的财路,他们不合起伙来,和你拼命才怪?”
大胡子吃惊地瞪大了眼,张开的嘴巴能吞下两颗鸡蛋,过了好会,他才渐渐地恍过神。
“行啊,小胖子!”他用力一拍丁乾的肩膀,说:“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两下,简直和吴大人说的一模一样。”顿了顿,又说:“呵呵,聊了大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丁乾,你呢?”
“我……我叫……”大胡子忽然变得有些忸怩,说:“我叫李二妞。”
“哈……”丁乾忽然指着他,说:“怎么看,可不都是个大傻妞吗?”
“他妈的,讨打!”啪地一声,大胡子的巨掌,已结结实实地印在丁乾的屁股上。
接下来的两天里,大胡子和丁乾的友谊,迅速升温,他不但跟丁乾学会了,一种叫‘狼吃娃’的三子棋,而且还为此欠下了一笔不小的赌债,当然,丁乾在得意忘形之际,屁股上也添了不少的青印。
第四天一大早,外边便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牢门刚打开,知县张奎永便领着,县丞、主簿等一众官吏,匆匆地走了进来。
张奎永径直来到关押大胡子牢房的栅栏门前,一拱手,说:“下官一时糊涂,冲撞了李将军,还望将军海涵。”顿了顿,又说:“哎,如果当时将军便说自己是巡抚府的参军,就是借下官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您关到这儿来呀,如今吴大人向下官要人,下官进退两难,还请将军不计前嫌,移步出来一叙。”
“呵呵,你说关就关,说放就放。”大胡子鼻孔朝着天,说:“那我成什么了?吴大人又成什么了?”
张奎永的面色越发通红,说:“咳咳,李将军,再怎么说也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要您肯出来,下官认罚。”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大胡子正了正衣衫,说:“我亲戚的田产怎么办?”
“如数奉还,当然是如数奉还。”张奎永说。
“哼,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