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出战(2 / 2)
没有人让,也没有人动,甚至连枪尖都没有抖一抖,虽然他们也忧心如焚,但在外敌面前,守护大营的职责更重要。
“主子,让我们来!”后面人马随后而至。
夏侯渊再不打话,一掌拍在墨骓后臀,墨骓一扬前蹄,双目喷火,冲着前面那些精卫便埋头狂奔。
不要命的马,不要命的人!
就在即将与那些枪尖相撞之际,夏侯渊蓦然双手一撑马背,双脚离镫,纵起之际再重重一跺马背,身形陡然腾空而起,如一只凌空大鹏般越过铁墙,落入大营之中。
墨骓猛地方向一转,擦着枪尖,转身奔远。
在地上就势一滚,夏侯渊往四周略一打量,便往里大步走去,身后双方已交战在一处,再也无人能分身追来。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燃烧着的帐篷,还有许多横七竖八分不清面目的尸体,他没有过多留意,他的目标只在于大营中间那顶最大白色金顶的帅帐。
白马!
看到那四匹漂亮神俊的白马安静地站在大帐外,他心中一松,毫不犹豫地朝那顶少了牛皮帐帘的大帐冲了进去。
大帐已破损得不成样,里面的东西全部被毁,几处零星小火给昏暗的空间带来些许亮光,但是,没有人!
心重重一沉。
他快速地扫视了一圈,不甘心地翻开那些倾倒的桌椅软榻一处处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整个大帐几乎被他翻了个遍,别说人影,就是连个尸体都找不到,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怎样。
这不是好事,却也不是坏事,可心里却有着强烈的不安,如果她有个万一……
眸光突然落在一处,就在那软榻旁边,刚才他眸光扫过却因为太过急切而忽略的位置,有一道有别于其他物事的曲线,那是特属于女子的曲线。
身子微微一晃,脚步却如同灌了铅,抬不动。
他盯着那道曲线看了很久,久到眼睛酸涩,形同僵木,才迫着自己朝那边迈出一步,然后两步,三步……
很短的距离,换作平时只要五大步就可以走到,他却走了很久,很久……想要快些过去,却又仿佛有什么拽着他,不许他往前……只要不往前,他就可以认为她没事,就当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是怎样的一种自欺。
到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
可是只要是路,就有走完的那一刻,当他最终站在地上那具烧得全身焦黑,看不出长相甚至还少了只胳膊的尸体面前时,全身的力气似乎在一瞬间被抽走。
那样一个要强的女人,就这样死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数十万大军之中她都能活得好好的,向来只有她杀人,没有人杀她的份的女人,那样冷心冷情连心都是石头做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这个破帐子里如此轻易地死去?
可是,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副身体虽然看不出面貌,可这躯体,这纤细的骨架,这参差不齐烧了一半的长发,无一不显示着这就是一个女人,军营里的女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缓缓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久久地凝视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似乎想从那里找出那个女子的半分音容。
那个女人的脸啊,总是那样冰冰冷冷,总是那样不给他面子,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可是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却不曾有一日不回想,不曾有一日不思念,不曾有一日不想象,如果哪天他们重逢,将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是转身就走,或是迎面给他一拳,还是被他强行拖入怀中,任她拳打脚踢刀子相向也不放手?
可万般想象都不如这一刻来得残酷,现实如此冰冷,他要如何去找回那份温暖?
慢慢伸出了手,想要去摸摸那张脸,可那脸上都是血,都是狰狞的口子,他无法去触碰,一碰,那便是生生的疼。
疼的是她的脸,疼的是他的心。
浑身是血冲杀进来的石坚清河,愣愣地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那个焦黑的身体,愣愣地看着他们的主子,此时此刻笼罩在他周身的那种哀恸,沉默,无声,压抑,沉重得可以令铁石心肠杀人无数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悲伤。
蓦地,他将她抱在怀里,如此紧,如此用力,用力得几乎将那身体挤碎,坚毅如山从不曾因谁而弯折过的脊梁,深深地弯了下去,甚至,在轻轻颤抖。
他若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若能娇柔一些,象个女人一些,是不是就能安安分分地待在他身边,不会就此与他阴阳两隔,天人两端?
她可知道,在他从那个名叫陈武的男子口中得知她的消息时,一夜不曾合眼?
她可知道,那一日他正在举行登基大典,晚上还有盛大仪式需要完成,他却连夜点兵,亲率二十万铁骑昼夜赶来,就怕自己赶不及?
在得知东庭增兵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必然不怕死地去了东庭军营,不怕死地做些他担心她去做的事情,他为此内心如焚,却因为自己是统率三军的主帅而不能流露半分,否则便是动摇军心。
他恨不能插翅飞来,她却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留个尸身给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女人!
“主子。”身后有人低低地唤,声音怯怯。
他置若罔闻,只是抱着怀里那具冰冷的尸体,心也跟着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主子。”另一个声音也小声地喊,比之前那个还要小心。
他紧闭着眼眸,什么都不想去理会,可外面的两个人似乎铁了心地与他作对,一声接一声地喊,没完没了,就象两只在他耳边不停嗡嗡的蚊子。
一股无名邪火突然冲了上来,他脸色铁青,转头就喝:“都给我滚出去!”
两只“蚊子”无辜地缩了缩脖子,朝身后指了指,默默退向一边。
他的身子蓦然一僵。
视线所及处,暗沉天色中,明艳火光里,一名身姿纤长的女子背光而立,一身浴血,长发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