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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京墨住院后,每次午休,他的病床边总是围了一群医生。
他坐在床上,一边舀起江篱送来的鸡汤,一边扶额无奈地说:“午休时间,你们应该在休息室多休息一会,别老往我这跑了,我真的没事。”
白芷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哎呀。大家这不是关心你嘛。”
小李医生端来洗好的葡萄放在床头柜上,“严主任还在住院,现在你又不在科室,我心里好慌啊。”
林京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这不正是你锻炼的好机会?”
“对了,我那几个B市来的病人,手术安排得怎么样了?”
听到林京墨提起手术的事,几个医生心咯噔地一沉,垂下了头。
一个就连在病床上仍不忘病患的医生,竟然是被自己救治过的病人砍伤的,想来多少有些唏嘘。
傅西泮搭话:“那几个手术我都做完了。”
“嗯。那就好。”林京墨长舒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们专程来的,别让他们再奔波第二趟了。”
坐在一旁的江篱听见他的话,眼眶温润。
以前她觉得林京墨的善解人意是他身上最吸引人的闪光点,可现在,这个闪光点却压得他,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医生这个职业,让他的悲悯之心成了基本要求,让他的无微不至变成了理所应当。
而不怀好意者不但没有丝毫感激,甚至毫无节制地消费着他的温柔体贴。
也是因为这个职业,她的愤怒和悲伤都没了发泄的渠道。
江篱趁着林京墨和同事询问患者情况的时候,自己起身溜出了病房。
她靠在墙上,仰着头,努力让眼泪流回眼眶。
林京墨后面还有几次手术要做,还有漫长的复健需要她的陪伴,她不能倒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也是她最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吴大叔提着一个果篮,站在她面前,低着头怯怯地说:“林医生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篱面无表情地回道:“我不知道。”
这些天,吴大叔没少给她打电话,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道歉。
可是事到如今,这些道歉对林京墨而言,不仅没用,反而成了一种道德枷锁。
吴大叔声音又低了一些:“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递上果篮和一个红包。
江篱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冷冷地说:“我们不需要。”
“这……”
吴大叔看了身旁的老伴一眼,悬在空中的手显得有些羞窘。
吴大妈咬着唇,同样为难地开口,“我知道我的儿子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为人父母的心情……”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篱忽然像疯了一样不顾形象地大叫道:“我理解你们?那谁来理解我?谁来理解他?!”
吴大妈手里的谅解书,这就是他们反复纠缠自己的原由。
只要林京墨签了这个谅解书,那么他们的儿子在判刑时,就能够从轻发落。
江篱抹掉脸上的泪水:“你们到底知不知道那双手对一个外科医生有多重要?”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压抑在她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瞬间,她通通发泄了出来。
林京墨躺在病房里,听到门外传来的喊叫,手不由得一抖。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篱。
林京墨做完手术,捱过了麻醉的晕眩,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边坐着的江篱。
他以为她会崩溃得大哭,谁知她只是镇定地削着手里的苹果。
而后住院的日子,她也显得十分冷静。
只有半夜时分,林京墨因为伤口崩裂的疼痛醒来时,才能听见厕所里传来的几声抽泣。
林京墨坐在床上,朝着门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阿篱?”
江篱一手按在吴大叔的肩膀上,一手按在吴大妈的背上,将两个人往病房里推。
她边推边说:“你不是要让他签谅解书吗,那你们自己去和他说,去啊!”
吴大叔提着果篮站在病房门口,低着脑袋,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扫了一眼病房内的人。
围在林京墨床边的医生,全都怒眼圆睁。其他几床的病人同样是满脸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