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8(2 / 2)
杜云泽淡然一笑,转过身子,居高临下看着靠在假山一侧的瘦弱身影,坦然道:“后宫传言林更衣阴狠善妒,谋害高位,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既然今日小主有求于我,那微臣也就明言,小主敢不敢对天发誓,那天御花园落水之事,不是小主所为?”
林语筝到不曾料到这杜太医是这么一个坦荡荡的人,居然就这样直言不讳的问及那日的情形,只可惜那日御花园人多口杂,只怕不管是真相假相,都已被传的沸沸扬扬,今日就算她反驳,他日他若是有心,随便找一个当日御花园的人问一问,也便知道真假。
可怜这身体做的坏事,非要由自己来承担了。
林语筝低下头,眼神一下子失去了焦距,退后了两步靠上冰冷的假山,偏头咬唇道:“杜太医想知道真相吗?真相就是像大家看到的那样。”她闭上眼睛,似是痛彻心扉道:“如果杜太医也觉得,语筝是那样的人,那语筝便是,杜太医也无需救我,你当时救我,却陷我于如今的生不如死,我只会恨你。”
林语筝抬起头,一双凤眼直视着杜云泽,终是提起衣裙,匆匆离去。许是走的太急,草丛中的石砾将她绊倒。
杜云泽从未想到林语筝会说出这种话,只觉胸口一闷,抬眸方见林语筝摔倒在地,紧跟着走上前,将手伸到她的面前。
这半年来在后宫,他也接触过不少宫中的嫔妃,位高者高高在上,让人难以亲近,让人有一种仰人鼻息的感觉,位低者又难免自怨自艾,挖空心思夺宠升位,极尽笼络之能,像她这样来求自己,却又表现的如此不卑不亢的,倒还是第一个。
杜云泽的心情竟又见好几分,今日本是她来求他,可为什么让自己有一种不得不帮她的错觉。
见她不曾伸手,杜云泽道:“你这个脾气,就算我愿意帮你,皇上也未必会回心转意。”
林语筝拍开他的手,自己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恨恨道:“杜太医自比包青天,非要弄亲事实真相,如今我自己也认了,你又何必说这风凉话。”
“错。”杜云泽摇摇手,“别人相信他们的眼睛,可我却相信我自己的心,我的心已经给了我答案。”杜云泽说着,理了理他身上的官服,向林语筝作了一揖道:“小主,微臣先告辞了。”
杜云泽转身离开,只留下呆站在那里的林语筝,待她思绪回归,那人的背影早已经没入御花园的曲径之中。
林语筝卸下那张骄傲的容颜,秀眉微蹙,这个杜云泽太过聪明,在他面前说谎,只怕难以自圆其说,可如今自己认了,怎么反倒感觉他未必相信一般。
不管怎么说,这次行动只怕是失败了,看他刚刚匆匆离去的样子,分明是丝毫没有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林语筝回到长春宫,叶心仪依旧还坐在那儿喂鱼,指缝间的鱼食缓缓洒落,似是永远都喂不完的一样。
林语筝走过去,与她合坐在大青石上,抬起头看着水底争相抢食的鱼儿,忍不住道:“姐姐,你何苦钓他们胃口,横竖全给喂了不就成了。”
叶心仪摇了摇头道:“鱼儿不像我们人,会知道饥饱,它们如果吃多了就会撑死。”
林语筝又道:“那就少喂一点罢了。”
叶心仪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可若是喂完了,它们就游走了,再也不会留在我的身边。”
林语筝看着她那伤心落寞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姐姐,有句话说: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既然它是鱼,总会有游走的一天。”
叶心仪的身子颤了颤,手指间指缝慢慢增大,鱼食顺着指缝落下,被水中的鱼儿争抢一空。
叶心仪转过身子,抬起清瘦苍白的脸对着林语筝道:“我知道,你不是笼中鸟,这长春宫困不住你。”
林语筝低头,绞着手绢道:“我不光是为了自己想出去,我也为了身边的人,她们凭什么要为了我死于非命,又为什么因我而被人欺辱。”
叶心仪掩着口低低咳嗽了几声,正还想再说什么,只见翠珠从昕雪苑的方向走来道:“主子,杜太医来为你看诊了。”
林语筝听见杜太医三个字,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起身道:“既然杜太医来了,妹妹不妨碍姐姐问诊,就先告辞了。”
林语筝起身,抬眸看见站在翠珠身后的杜云泽,忙低眉敛目,只当陌生人般离开。两人擦肩而过时,杜云泽却突然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语筝道:“这不是那日失心疯的林更衣吗?脑子可清爽了些许?待微臣从昕雪苑出来,再去斜阳斋为你复诊一番。”
林语筝的脸颊蓦地有些发烫,只得低头道:“那就有劳杜太医了。”
不消一炷香时间,杜云泽从昕雪苑出来,直接来了斜阳斋,林语筝正在院子里打理几株怜竹偷偷从小太监处弄来的海棠花。
海棠开的正艳,林语筝折了一支,斜簪在发髻上,听闻有人推门,回头问道:“是怜竹回来了吗?”
杜云泽跨步进来,猛然发现刚才在御花园苍白娇弱的女子,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娇艳欲滴,竟比那枝头的海棠,更娇俏了几分。
林语筝见来人是杜云泽,急忙低头,顺手将发髻上的海棠花随手扔在地上,沉着声音道:“既是杜太医来了,那里面请。”
杜云泽点头,跟着林语筝来到内厅,从药箱里拿出一张药方,放在案几上道:“这是小主下一疗程的药方,让下人到御药房取药便是,小主只要按时服药,康复之日指日可待。”
林语筝眼角斜斜扫了眼药方,福身道:“多谢杜太医。”
杜云泽点头,合上药箱,起身道:“既如此,那微臣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