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吃人(1 / 2)
郑香兰抖着手接过馒头,她把皮面带泥巴的那层吃了,里面干净的馒头撕碎,小口小口喂到儿子口中。
小孩儿真的饿惨了,哪怕是闭着眼睛,馒头塞入口中,他感受了片刻,确定是能吃的,就迫不及待吞下肚。
郑香兰放柔了声音哄道:“狗蛋不急不急,还有馒头,慢慢吃,别噎着。”
张宿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个名字,差点让口水呛着。
郑香兰有点意外,“妹子,你怎么了?”
张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小孩儿的名字很,很特别。”
郑香兰手上动作不停地喂儿子吃碎馒头,眼里却流露出苦意:“我也想给我儿取个好听的名字,可更怕折了他的福。名字贱点好,容易养活。”
张宿不说话了。
但郑香兰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过往:“虽然这个世道不好,但前两年,我跟孩他爹还是能勉强过下去,那个时候我们住在村里,累是累了点,但胜在安全。可没多久,山匪来了,我的大娃二娃没有及时跑回家,就那么死在了山匪刀下,孩他爹愤怒之下跟人拼命,他一个农家汉子哪里拼得过人家山匪”
说到此,郑香兰声音哽咽,低着头掩去泪水。
缓了好一会儿,郑香兰恢复许多,才接着道:“孩他爹受了伤,还好同村的人把他救回来,让村里大夫用草药救治,捡回一条命。这次山匪之祸,村里的人去了一半,大家还沉浸在悲痛中,没想到,”她牙齿咬得咯咯响:“没想到那丧尽天良的狗官差又来收税,我们才交过税啊!”
郑香兰气得双眼通红,“村里有人提出异议,却被那群狗官差活活打死。”
“他们一边打,一边笑,妹子,你听过那种笑声吗,就像地狱的恶鬼跑到了人间。”
张宿摇头,她是没听过的,但却能想象的出来。
郑香兰吐出一口气,声音里那种愤愤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奈,“我们勒紧了裤腰带,去借粮,去给别人当长工,就差没有卖身为奴了。其实现在想想,当时如果卖身为奴说不定还有一条出路,哪像现在呢。”
她摸着儿子的脸,小孩儿不像一般孩子那样肉嘟嘟的,相反,他特别瘦,郑香兰的手指摸上去,只摸到一层薄薄的肉皮,更多的是骨头凸出来的那种硌手感。
“我们狗蛋就是那个时候出生的,大娃二娃已经死了,我不能让我男人绝后啊。”
张宿放在膝盖处的指尖动了动,站在她个人的观点上来说,大人都那么辛苦艰难,就不要把小生命带到这世上了。
可想想这是古代,身侧的妇人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在儿子都死了的情况下,想要再跟丈夫生儿子,再正常不过了。
郑香兰:“我运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的是我怀了龙凤胎,这下儿女双全。但是”
张宿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小孩儿,很容易就猜到另一个孩子的去处了。
郑香兰抿了抿唇,才抖着下唇道:“但是,我的女儿命不好,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儿子也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看上去随时也要没了。”
“我跟孩他爹求神拜佛,又用家里的粗粮去跟别人换了细粮,用米汤才把儿子喂活了。”
张宿有些惊奇这孩子强大的生命力。
郑香兰:“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却不想那些挨千刀的,半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没隔几月,他们又来收税了。”
郑香兰气愤又无力的捶着膝盖,“我们一口吃的都没有了,哪还有粮食给他们,我们真的没有粮了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砸在她怀中小孩儿的脸上。
有一两滴落在孩子口中,张宿看到小孩儿砸吧砸吧嘴,随后皱起了一张脸,连一岁多的孩子也知道他娘的眼泪是苦涩的。
张宿没有出言劝她,怎么劝呢,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还有什么辩解的呢。
而且,妇人也不需要她劝,对方只是想要单纯发泄一下就好了。
郑香兰也如张宿所想的那样,她只是压抑的太久了,需要发泄一次而已。
如果不是才喝了半碗水,又吃了一点馒头,她连哭都不敢哭。
哭完了,郑香兰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土壁上,双眼无神道:“后来我们村里剩下的人都逃了,成了难民,孩他爹就是有一次给我们娘俩儿找吃的途中,让人给打死的。”
说到丈夫死的时候,这个可怜的妇人眼中已经流不出一滴泪了,只剩下麻木。
张宿被妇人脸上的神情刺到,微微偏开了头。
她现在真的迫切希望正文早点开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正文一开始,就是男主率领大军冲进皇宫,把现在龙椅上那个昏君给杀了。
这种垃圾玩意儿就应该下地狱,受尽万种刑罚都赎不清身上的罪孽。
张宿心头仿佛有一团火呼啦呼啦地烧,她烦躁地捶地,起身向旁边走去。
郑香兰听到动静,稍稍回过神来,喊道:“妹子,你去哪儿?”
“找吃的。”张宿头也不回。
郑香兰看着张宿瘦小的背影,有些愧疚,如果她忍住饿,没有接妹子的馒头,妹子就不用大热天去找吃的了。
张宿沿着一个方向走,周围到处都是断枝枯草,泥巴团被高温蒸发了水分,格外坚硬落在地上,昭示着此地不是行人奔走的小路,她一脚踹开脚边的泥团,泥团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重重落在地上,炸裂开来。
张宿脸色扭曲,抱着自己的脚狂怒:去他妈的死昏君,王八蛋,人渣本渣,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