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长更(1 / 2)
幕书白的手还没落下去,旁边伸出一只手卡住了他的手腕,是顾穆晟,他神色带一点讥诮,好似一下就从那种必败的颓势里翻身,斜眼睥睨幕书白:“你说要毁了谁?”
顾穆晟一把甩开幕书白的手,冷笑:“你还是先把幕家那堆烂摊子收拾好了,把你自己身上的水擦干净了,再来碰年宁吧。”
幕书白活动一下手腕,也不恼怒,若有所思:“是这样。”
年宁多爱干净一个人啊,他手碰过还没开封的矿泉水瓶子都不要,这样只会让他恼,虽然他恼起来也是好看的,动人的,让他心潮起伏的,但幕书白不舍得让他恼。
年宁哭起来太惹人怜了,他为他下过跪,挨过打,虽然也是幕书白算计的,但他算计得逞之后反而心软了,幕书白平生对至亲手足都不曾后悔过,但唯独对年宁狠不下心——明明是为了罚年宁任性挑拨了自己之后又随意消失不见,但等他真的满身伤痕嫁给自己之后,幕书白承认,结婚那天晚上,年宁平静通红的眼眶,让他觉得后悔了一瞬。
但也就是一瞬,幕书白太懂年宁了,对这人只要有稍微的心软,他便会化成一尾带毒的鱼,从指缝里溜走,只留被毒死的人张开十指溺死在原地。
和《乱世》里的玉碎一模一样的笑里藏刀,情言蜜语色香授予之下,全是冷心冷肺的脏腑。
幕书白抬起身子,他偏头看了一眼缩头站在一旁的舒柏:“年导确定是要选他了吗?”
年宁自然点头:“他比你更合适做我的男主。”
四年前的幕书白是他的男主,但四年后的幕书白不再是了。
年宁喜欢幕书白身上那种和家族格格不入的清高感,就连幕书白显出的一些掠夺感他都能用略带欣赏的目光全盘接受,但前提掠夺的对象不是他,实事求是的讲,年宁觉得自己有点lithromantic,他对不属于自己的他觉得美的东西会表现出一种很真诚的好感,但对方一旦沾上一点年宁厌恶的东西,或者太靠近自己,年宁就会控制不住地降低好感。
他喜欢没有感情的东西和人,一旦这些东西沾染上浓烈的爱恨色彩,就缺失了入画的完美无缺。
包括对年宁自己而言,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一旦他真的深爱上某个人,他必将觉得自己丧失了大部分的艺术性。
无情的东西,无欲的东西,年宁觉得才是美的,才是可以永存的。
年宁真情实感地叹息:“你不合适做我的男主了,因为你刚刚表现得很喜欢玉碎,和我对男主的要求不符合。”
他不说年宁,他说玉碎。
年宁发自内心地觉得幕书白并不喜欢自己,就算幕书白刚刚那么说,他也觉得只不过是得不到的不甘心而已,这个人一向是这样的,冷静理智到残忍的地步,对自己和别人都是,想要得到的东西最终无论怎么样都会落会他的手里。
但就是这点不甘心,年宁都不太喜欢,他觉得掺杂了情和扑面而来的渴求欲气,有种很低俗的性的味道,年宁不太喜欢。
顾穆晟垂落在身旁的手猛地紧握,幕书白脱下湿漉漉的衬衣,他撩开还在滴水的头发,凝望年宁:“我知道了,年导。”
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背后的助理屁滚尿流地跟着走了,试图为幕书白搭上一件外套,被他摆手婉拒了。
顾穆晟看着幕书白沉稳离开的背影突然嗤笑一声。
他们怎么会不了解年宁是什么人呢?
如果不是那么知道这个人到底有多握不住,多冷漠,怎么会那么努力地掩盖自己喜欢他的事实,用尽一切手段逼他先爱上自己,好像年宁承认了爱情,他们才有资格倾泻出要把他们充斥到鼓起的爱意,才能死死咬住这个人随时可以摇曳而出的尾巴不放口。
顾穆晟原本以为幕书白是个例外,但没想到对方只是藏得比他好一些,在年宁这里苟延残喘地活得久一点罢了。
这样显得他的嫉妒都格外可笑,年宁的爱永远地被端放在神龛之上,他们这些被求而不得的情愿折磨的凡人是如此卑微,就连偶尔被神明怜爱的回忆都像是梦魇般,如梦幻泡影,不可触,不可语,要不然狡猾的神明会说谎,告诉他从未爱过你,不过是赐予你的一场美梦罢了。
怎么能如此痴心妄想,祈祷神真的爱你。
顾穆晟转向年宁:“你不恨他吗?”
年宁懂顾穆晟的潜台词,他在问当初幕书白做了那么多膈应年宁的事情,为什么年宁不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年宁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至于,我也没恨过你啊,只不过当时有些厌烦你们,但现在大家一点干系都没有了,讨厌你们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年宁的眼中澄澈见底,毫无芥蒂,他摊手笑:“没有好处,徒增烦扰的事情,我没有必要为了你们做吧。”
年宁当年的确对幕书白动过不少怒,他和幕书白做了交易,幕书白教他知识一年,如果他能够通过萨斯的引荐考试,那么他就帮幕书白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不能超过他能力范围内,为期也是一年。
幕书白提出要和年家联姻合作的时候,年宁以为这件事会是让他帮忙追年至,结果没想到年至这个之前对幕书白死心塌地,恨不得未成年结婚的,突然拼了命不联姻,甚至为了摆脱和幕家联姻,投递了和自己一样的艺术学校——萨斯。
幕书白最终为了收场,要年宁嫁给他,年宁自然是不同意,幕书白提出了一年之约,他说一年之后,我放你走。
年宁当时心里也很清楚,他同不同意已经无所谓了,年至不嫁过去,那么年家和幕家这段名存实亡的合作关系总要有联姻里撑,只不过是他被逼着嫁过去和他主动过去的区别罢了。
年宁想了一夜,他算了算,自己主动过去还可以还幕书白这个人精一个人情,比他被逼过去要好,不算亏。
他第二天就和年父说了,他可以嫁幕书白,那个时候幕家明面上提出的人还是年至,年宁这样一说,基本就是敞开了讲,弟弟不要的未婚夫给我吧,林太太当时脸都气扭曲了,她前几天还在为自己儿子有幕书白这种人追得意洋洋,现在一想到幕书白这只金龟婿要便宜年宁这个小兔崽子,就哪儿哪儿都不得劲,明里暗里在年父面前吹了一阵枕头风,年父震怒,骂年宁不知廉耻,狠狠地让他跪下打了他屁股一顿。
年宁在床上躺了一天,眼睛一睁开就看见坐在自己床边的幕书白,抿着嘴,眉头紧蹙:“你后母也就势大这几天了,他弟弟很快就会出问题,你忍忍,她以后不敢这么对你了。”
幕书白这是对林太太现在的靠山出手了,要给他讨这点委屈的意思。
年宁趴在枕头上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幕少,诶,不用,真不用在我面前黄鼠狼给鸡拜年装成这样子,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你不就是看我不顺眼,要给我这顿教训吗?”
幕书白并不与年宁多争执,只垂眸把年宁的手握了握:“你好好休息,我几天后来接你。”
年宁抱着枕头,歪着头看幕书白:“怎么,幕少这是打了我之后,又觉得心疼,给一顿乱棍又来给我喂口糖?幕书白,真不必。”
年宁笑嘻嘻的:“一年之后你我就各奔东西了,这算还你的补课费。”
幕书白沉沉看他,最终放在用手盖住了年宁的眼睛,平静道:“补课费多了,我会还给你的,一年之后的事情再说。”
年宁心里那段什么事情都要算个清楚明白的青春期早就过了,换句话说,这些人现在在他眼里都是死人,他好好的一个活人,何必和死人计较,倒显得他不分阴阳,和一群死人置气,跌份儿。
年宁和顾穆晟说完就和方导商量事情去了,顾穆晟试了一整天,状态已经不是很好了,他是逼着顾太太放他出来的,现在顾太太心急火燎叫人来接,顾穆晟本来也不愿意走,是几个人强行架着走的,走之前还眼巴巴地看着眼神也不分给他一个的年宁,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年宁连句再见都没说,完全就是对待一般演员的态度,看得贾宝都有点于心不忍,凑在年宁耳边说:“...你不和顾穆晟打个招呼啊?是不是稍微有点残忍了。”
年宁正在审核演员名单,眉眼淡淡的:“我和他打招呼才是残忍,让他还是保持清醒吧,我不喜欢他,那就一点希望一点接触都不要给了。”
贾宝憋闷:“....也不用吧,打个招呼而已,这种东西只是很普通的来往,不算是给希望吧。”
年宁语气稀松平常:“的确很不值一提,但对顾穆晟来说,算很大的希望了,因为我之前从来不和他打招呼。”
贾宝:“.....”
贾眼泪汪汪的:“宁啊,小顾好可怜哦。”
年宁摸摸他的头,哄他:“乖,他随便买一幅画的价格就比你二十年的零花钱都多了,还觉得他可怜吗?”
贾宝:“....”
贾宝一秒收起眼泪:“妈的,还是我比较可怜呜呜呜,他失去的只是爱情,我没有的却是几百个亿啊操!!”
旁边的舒柏被经纪人拉着过来,舒柏期期艾艾地开口了:“年导,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我是可以走了吗?”
年宁看他一眼:“嗯,可以走了,没意外这部戏的男主就是你了。”
舒柏和经纪人措不及防地第一次当场被宣布这种好消息,舒柏眼前晕了几秒,被经纪人扶着才勉强站稳,抓住年宁的手不可思议地反问:“...真的定了我了吗导演!”
年宁点头:“我和方导商量觉得你最合适。”
经济人尴尬地扯掉了舒柏的手,舒柏也发现了这个,讪讪的,他立马打蛇随棍上:“年导,谢谢!实在是感谢,年导今晚有空吗?”
贾宝立马警惕地看过去:“年导不潜规则!”
这几天来找年宁求潜规则的人已经快要让玉碎工作室变成男公/关会所了,特别是刚刚《乱世》公布第一天,贾宝想起年宁办公室那个场景,觉得自己要是不顾多年姐妹情举报对方搞黄/色,年宁妥妥被抓!
舒柏也发现了自己用词的不对,立马脸红了,尴尬挽回:“不不不,就是吃个饭,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年导。”
年宁:“行,我也有很多东西想和你具体聊聊。”
舒柏定的是一个私密性很高的粤菜私家菜馆,年宁本来想喊方导一起来,但是方导临时有事来不了,只有一个特别爱凑热闹的贾宝跟着来了。
年宁一坐下,舒柏立马就站起来给他参茶了,殷勤得不对头:“感谢年导百忙之中抽空来吃个便饭。”
看顶着幕书白脸的人给自己参茶倒水的,还挺可乐的,年宁也不客气,接过谢了一声直接喝了,放下茶杯就道:“有什么事要麻烦我吗?直接说吧。”
舒柏的家庭背景年宁也知道,不至于对自己放低位置到这个地步,多半是有事求他。
舒柏一看年宁挑明了,羞赧着坐下了,不好意思地搓手:“是这样的,年导知道,我们这种成了男一的,进组的话,公司都是要求我们带新人的....”
年宁手指在茶杯边沿上敲了一下,舒柏立马求生欲很强的补充:“本来!本来这次《乱世》我和公司说过了,带不了,但这个新人我看着外形条件很好,而且和《乱世》里一个角色很像,这次就想着带新人过来给您看看,就看一看,您说不成我们绝对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