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礼物（1 / 2）
祠堂距离孟夫人的栖德堂有一段距离，过好几重垂花门，渡游廊，兜兜转转，才算是到了。
三人步入主厅，屋里隔窗都是紧闭的，虽只燃着走马灯，与外边想比，里面真是昏天暗地，却是十分暖和。
江砚到了孟夫人屋里，瞬时正经了许多，小嘴巴紧紧抿着，小手握成拳，像两个发白圆润小馒头。
三小只进隔间时，只见孟夫人正跪在团蒲上拜着菩萨，身上一袭黛紫色长寿暗纹大袄，玉颈处团了绒毛，脚下是石青湘缎贵妃裙，恰好地盖住那小小莲花脚，衣裳长长叠叠，纤长的手一下一下拨着念珠，很是贵气庄重。
规规矩矩，齐齐道了请安。
闻言，孟夫人回头，先是见了江砚精神很好，一同来的除了叶妧蓁，就是许久未见的侄女儿江婧，心里自是欢喜。
忙吩咐自己的心腹兰香将点心奶茶送来，又让她们随着自己到外间的八仙桌上坐去。
“婧姐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去京城玩得可还舒坦？”孟夫人讲话永远是那样的和气温婉，如今见了江婧，也不免喜上眉梢。
她虽与尹夫人不对付，却从来不会把气撒在晚辈身上去，对江家的小孩无不疼爱的，故江婧也十分喜欢到她屋里来玩。
“前些天就回来了，只是父亲他总迫着我要交一篇文章出来，说什么写不出来，下次就不让我再去玩了。”
像是料到她们会要来看似的，江婧话锋一转:“我也不是不愿写，只是一写就得花好长时间去想呢。再说，作为晚辈，第一时间就该长辈们报平安嘛，这才是爷爷常说的孝道呀，父亲他忘了，我可没忘。”
端着点心奶茶进来的兰儿是伺候孟夫人多年的大丫头，故而敢在主子们欢乐的时候，也开一句玩笑话:“谁人见了咱们家大小姐，不都得道一句至孝呢？”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叶妧蓁是想不到江婧性子虽然奇怪，原来也是个孝顺的人嘛，这样的人是坏不到哪里去才是，这样一想，倒是对江婧多了几分好感。
自己也没察觉，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气氛下，她已经放松了不少，端起面前的瓷碗就喝了一口。
“！！！”
一股奶腥味瞬间侵满了口腔，差点要喷出来，垂着的素手指甲直接陷进手心，紧抿住唇，才忍住了要喷出来的冲动。
接着便想起来江砚曾和她说过，江家是满族，满族人爱喝奶茶。
现在想想还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江是汉姓，她也不曾听过府上有人讲满语，因此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鼓足勇气将嘴里含着的奶茶，生生吞了下去，她都能想象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狰狞，瞧瞧江砚咕噜咕噜地喝着，像喝水一样自然；再瞧瞧自己，她算是深刻认识到两族的不同了。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连忙将瓷碗放下，却不小心的用力过猛，砰的一声，瓷碗与桌面发出了轻微碰撞声。
叶妧蓁吓了一吓，双眸微抬，扫量了其他人，喝奶茶的喝奶茶，说笑的说笑。
还好还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妥，她稍微方心了些。
不经意间，便瞧见大太太的那碗是与她们的都不一样，是乳白色的。她稍微吸一口气，隐约有一股微甜的杏仁香袭来，想来应该是杏仁露。
对哦，大太太与她一样，都是汉人，不爱喝奶茶便改喝杏仁露，叶妧蓁心里哭卿卿，表示好羡慕。
这时，江砚将遮住半张小脸的瓷碗放下，小舌尖舔了舔唇角的奶渍，抬头，双眸亮晶晶的:“那大姐姐你的文章是作了这么多天都没做好咯？”
方才一直听着江婧在胡说八道，她本来还没多在意，偏偏孟夫人还真信了，不仅没有半句教训的话，还对着江婧笑得很是温和。
若换做是她，孟夫人早就拉长了脸要罚她了。江砚小小心灵哪能不平衡，便故意要找江婧的茬。
那两条够不着地面的小腿垂在半空一晃一晃的，更显得天真无邪。
“我的专长可不在写文章上！”江婧笑着怼了回去，这小屁孩是在说她没有效率咯？
孟夫人哪会不明白江婧的心思，不过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自然不会真的与她较真，只掩嘴轻笑一声，拿起碟子上的桃花酥，左手递给江砚，右手递到江婧面前。
对江婧笑道:“我知道你向来是有心的，吃块酥饼吧，别和你阿弟怄气。”
江婧纤手接她手里的酥饼，却没有先吃，小嘴一噘，自然有撒娇的成份，许是她习惯在孟夫人面前撒娇，所以动作和表情上就会很自然地流露出来。
孟夫人和江婧笑谈了几句，然后也不忘教育江砚：“不许这样没大没小。”
江砚要委屈死了，小脸气鼓鼓的，没好气地咬了一口桃花酥，含含糊糊:“谢谢娘亲。”
叶妧蓁则是还在纠结着口腔里那股腥味，恶心得她直想干呕，可这是万万做不得的事，索性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另一只碟子。
她估摸了许久，猜那是山楂饼。
酥软酥皮上印着朵小红花，中间夹着京糕片。
那朵小红花正是城里最老牌的点心铺子的标记，她吃过的点心不多，不过是些绿豆糕红豆酥什么的，却莫名地肯定那就是山楂饼。
孟夫人当她还是紧张，所以才格外正襟危坐，就没有去留心。
又因不了解叶妧蓁的口味喜好，她正想让叶妧蓁自己喜欢吃哪样就拿哪样，不必拘束，话还没说出口。
坐在一旁的江砚三两下就解决桃花酥，拍了拍小手上的饼碎，用小胳膊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臂伸直，快速地练了一块山楂饼递给叶妧蓁。
叶妧蓁很是诧异，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把视线落在那山楂饼上。
“你想吃这个对吧？”江砚将小手中的饼干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接过，遂轻声道谢，笑得眉眼弯弯，像极了天上的月牙。
小孩也心满意足地笑了，心中阴霾仿佛一扫而空，很是畅快。孟夫人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倒没说什么，只端起瓷碗，舀了一勺杏仁露送进口中，继续闲闲地听着江婧和江砚又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