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2 / 2)
利用他接近俞九如,再?在最合适的时间把他换掉。兰伯特将莫玉称作自己的壳子,为他量身定做的壳子。兰伯特揉了揉尚在恢复期有?些酸软胀痛的脸。莫玉的电话将他从美梦中吵醒,再?想做同一个梦就不容易了。其实要说?美梦也不尽然,至少梦里?的他并不觉得生?活有?任何美好可言,恨不能下一秒就给一切画上?句号。
但自己在谷底时遇到了他。
记忆中,母亲的笑就像圣诞节的礼物般罕见。而她歇斯底里?的哭闹却如同空气,是伴随他成?长的背景乐。
那一天,母亲在父亲的重拳下终于不再?哭泣,一并停止的还有?呼吸。他隔着门缝亲眼看到母亲像片雪花般缓缓坠落,最后?融入泥土消失不见,只有?黏腻的红色液体宣告着她曾存在过。
在戴维斯家族里?,死亡并不是一件安静的事?,而是热闹甚至是喧哗的。父亲开始日以继夜地举办派对。母亲的死与她生?活过的痕迹,在所谓亲朋好友的挥霍谈笑中销声匿迹。而父亲那柄带着汗腥味的马鞭在闲置了一个月后?,再?一次找到了用武之地。
他实在挨不住时会躲进开满百合的花田里?,试图在湿泞泞的泥土里?找回母亲温热的气息。听仆人们说?,父亲在种下百合的那一天迎娶了满脸泪痕、挺着大肚子的新娘,后?来又在百合绽放的季节里?掩埋了支离破碎的爱人。
年末,戴维斯家族举办了几年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宴会。那一晚,他也穿上?了得体的衣服,以家主独子的身份站在父亲身后?。黑车停下时,父亲以近乎急切的步伐迎上?前去,满脸堆笑的模样连一旁的迎宾小姐都要自愧不如。
他用蹩脚的华国语打着招呼。
“伯东!你还好吗?”
俞伯东点头后?转过身,伸手半抱半揽地带着小儿子下车。
“这位是小子,俞九如。”
看着俞伯东的动作,还有?那双护在小团子背后?的手,兰伯特第一次感觉到了嫉妒。原来这才?是一位父亲该有?的模样:无?微不至的爱护。
他将视线拉低,那个不过七岁的小团子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兰伯特莫名觉得他好像并不开心。兰伯特为此感到困惑,有?这么好的父亲,为什么还会不开心呢?真是个不知足的人啊。
后?来在众人的对话里?,他了解到小团子的母亲不久前离开人世,俞父此行是专门带他出来散心的。
也许是母亲刚刚去世这一相同点引起了自己的共鸣,兰伯特开始不自觉地关注起小团子的一言一行。他不喜欢喝纯净水,杯子里?总是灌满了五彩斑斓的果汁。他不喜欢半熟夹生?的牛排,吃了一口就推给俞父。他喜欢巧克力味的慕斯蛋糕,一连吃了两块。
也许是因为有?外人在的关系,父亲这几日也学?着俞伯东的样子,对自己嘘寒问暖,而他投桃报李,将为数不多?的善意回报给了小团子。只可惜小奶团子是只油盐不进的奶团子。他拿来巧克力慕斯哄他叫自己一声哥哥,奶团子却说?自己有?哥哥了,哥哥叫俞九方,还说?不是谁都可以当自己哥哥的。
兰伯特跟他较上?了劲,从早到晚跟在奶团子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奶团子像个小大人,总是嫌他幼稚。
过了没两天,他父亲突然一改之前热情好客的态度变得尖酸刻薄,听说?他为两家合作设计的宏伟蓝图被俞伯东拒绝了。合作谈崩后?,俞伯东一行人也是时候离开了。父亲当晚就将火气尽数发泄在了他的身上?,马鞭的破空声响了一整夜,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唯一一套得体的衣服被打成?了碎布,穿着破烂的他没办法去送行,只能远远躲进百合花田里?。小奶团子被俞父抱在怀中,他越过父亲的肩膀抻着脖子张望,二人的视线重合了一瞬。兰伯特急忙狼狈地低下头,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越靠越近。抬头一看,小奶团子背倚阳光站在自己身前。
“兰,你怎么了?”
兰伯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呜咽着有?些语无?伦次地问:“我要毁了这里?,我想毁了这里?,可以吗?”
俞九如没有?吭声,一张过分?好看的脸在阳光下显得近乎神圣。就在兰伯特以为他不会回话时,听他不轻不重却又十?足傲慢地回道:“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这四个字于兰伯特而言,如同上?苍的旨意,也像是上?天的许可。许他自此六亲不认,允他从此兄弟相残。
那年兰伯特十?一岁。九年后?戴维斯家族现任家主去世,兰伯特靠着自己的乖巧听话坐上?了家主的位子,成?为了戴维斯家族新一任的棋子和?门面。
这颗棋子在三年后?。
Checkmate,将军。
“有?何不可……”
兰伯特放下水杯,玻璃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嚓声。俞九如,我曾对神明许下两个愿望。我用十?二年的筹谋让戴维斯家族灰飞烟灭,至于接下来的无?数个十?二年,便是用来得到你。
不管以何种身份,
用哪一张脸。
不惜任何代价,
即便那个代价本身,
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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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宅
俞九如愣了一下。
“你说?你要拍什么?”
王康眉飞色舞,“景进传啊!”
“哪个景进?”
“就是庄宗帝李勖最为宠幸的伶官景进啊!历史上?对他的记载不多?,只说?庄宗帝荒淫腐化,嗜好音律,宠用伶人景进,还封其做了上?柱国,以致朝政混乱,伶人当权。三年后?庄宗帝也为此付出代价,得了个身死国灭的结果。”
王康并未注意到俞九如的神色,兀自继续道:“我有?一次翻看野史,才?发现景进的一生?堪称精彩!据说?他刚出生?时脐带血都没干透就被遗弃在了荒郊野外,没想到被一疯女人捡了回去。疯女人不只疯还擅长武艺,方圆百里?谁都不敢惹她。她逼着刚生?完孩子的产妇给那弃子喂奶,这才?把他拉扯大。”
俞九如心口一疼,摁在桌沿上?的指尖微微透明,他开口打断了王康的滔滔不绝,低声道:“景进传是吗?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人拍的。”
王康眨眨眼,“什么安排人?”
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是说?好了你来拍的吗?!你承诺过的!就在车上?的时候!你可不许骗我啊!”
俞九如想笑却笑不出来,“其他的可以,这个我拍不了。”
话说?完,他起身往后?院走去。
“拍不了?!为什么拍不了?”王康跟在他身后?追问道:“你会唱戏又会武术,这角色就是给你设计的啊!”
俞九如双手握拳,拦下了想要跟进屋里?的王康,“抱歉,我不会拍。”
门关好后?,他抬手捂住阵阵作痛的胸口,“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