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三姑六婆(1 / 2)
裴世仙同星落是前后脚到的京城。
她来京城另有要事,眼下刚起了个头,就被静真写来的一封信给打乱了节奏。
静真乃是老君山山下玉皇镇白雀庵的小尼师,同星落、裴世仙一边儿大小,都是十五岁上下的年纪,性情却是要比这二位要沉稳细心许多许多。
“……就咱们出来这几日,小玉皇沟那六个妖怪又来找麻烦,非要同咱们抢地盘——上回咱们看中的千丈崖的那一块地,把屋舍建起来,怎么着都要五百两。”她数着手指头同星落算账,“眼见着咱们屋舍盖起来了,他们却打通了青藤苑的关系,一定要同咱们抢千丈崖这一处风水宝地。”
星落气得握紧了拳头,“卑劣!这等人如何能同咱们相提并论,偏要蹭咱们的热度。”
裴世仙撑着一边雪腮,愁眉苦脸地同她回忆前夕:“从前这群妖怪没出现时,老君山山下谁人不敬称咱们一声‘三仙姑’?偏他们蹭过来,好端端的三仙姑倒成了三姑六婆,一个尼姑、一个道姑、一个圣姑。”
世人礼佛尊道,而青鸾教又是中原地界上最受尊崇的教派,这三种门派里的姑娘家,人人都不敢随意置喙,更不敢随意称呼道姑、尼姑、圣姑,皆是规规矩矩地称仙师、尼师、圣姑奶奶。
星落自打去了老君山,师尊挂在墙上,合贞女冠又时不时地闭关修行,金阙宫里人人闲散修仙,无人管她,于是她便带着青团儿常常溜下山去,因着时常排队买澄心斋糖包子的缘故,结识了白雀庵的静真尼师、青鸾教的圣姑奶奶裴世仙。
年纪相仿的三个小姑娘,起先是在一起吃喝玩乐,到后来没钱花了就去劫富济贫,倒也在中原一带闯出了个名声,人送外号:三花聚顶。
可惜第二年,又闹出来六个自称“娑婆诃”的妖怪,成日价劫官银、抢镖车、救济穷人的事儿偶也为之,久而久之,江湖上就将他们同星落他们归在了一起,统一称呼为“三姑六婆”。
妙龄少女被归成了三姑六婆,真真是让人心情不佳,好在没人见过她们的真面目,尚算安慰。
星落这会子药劲儿上来了,打了一个小呵欠,问起裴世仙来,“银子都洒出去了,万不能半途而废,你找我要五千两莫不是为了这个?”
裴世仙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娘亲,十足一个恋爱脑,什么事儿都听我爹爹的,这回来京城的目的我都羞于启齿,反正这几日我想辙筹钱,筹到了我就回老君山去。”
星落立时觉得有些愧疚,小小声地问她:“你打算怎么筹钱?”
“我住的那个西藕花街,常有人街头卖艺,收入颇丰,我到底还是会一些杂耍,可以去表演吞剑。”裴世仙托着脑袋,一本正经。
星落呀了一声,兴致勃勃,“我瞧人演过赤手下油锅、蒙眼扔飞镖、空手接白刃……你会不会?”
裴世仙面无表情地看了星落一眼,觉得自己好像交错了朋友。
“我还会银□□咽喉、单手砍狗头,要不要看啊?”她瞧了瞧这间阔大的花厅,举头是雕梁、脚下是细洁的玉砖,窗外有一段儿木制的游廊,两旁栽种着美人蕉或是石榴树,啧啧称赞,“你这样的公府小姐,同我和静真在江湖上厮混了三年,怎么想都觉得像是做梦。”
星落又打了一个小小地呵欠,她觉得自己有点儿不礼貌,吐了吐舌头。
“若是困顿在京里,怎能结识你和静真这样真心的朋友,昨儿我病了,胡思乱想了一夜——若当真被送回了老君山,倒也快活。”
她起先刚回到京城,见着了自己的亲人,从前那些爱吃的、爱玩的流水样的送进来给她,她就将山里的朋友给小小的忘记了,昨儿宫里走一遭,实在无趣的紧,与其担惊受怕有一日送回老君山,还不如坦坦荡荡地回去。
说到这里她便有些小小的愧疚了,“昨儿我还在想着赶紧说亲嫁人,不用再回老君山,昨儿梦里梦见了塔里的妹妹们,又觉得十分的放不下,还是时时能回去的好。”
裴世仙也颇有感触,默默地陪着星落坐了一会儿,再道:“……即便你不回来,我和静真也会好好地照料她们,不过你能时时回来再好不过了,只一宗你要分明,二月十五老君圣诞那一日,太初道兄在云海那一眼,分明看的是我。”
星落一听就炸了毛,极其不同意她的说法。
“胡说八道,太初师兄看的分明是我。”她拿出依据来,“后来诵经下了课,太初师兄便同我说,我那天穿的新道袍的肩头,绣了一只鸾鸟,很是生动可爱。”
裴世仙跳起脚来,十分地激动,“我是青鸾教的圣姑奶奶,那一日云海诵经,我分明也穿了一件青鸾裙,由肩头自袍角,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
她挥着拳头,捍卫太初道兄对她的青眼,“不单云海这一回,从前在金阙宫、玉皇沟、还有仙娥峰,太初道兄瞧得都是我,眼里都是我!”
星落哪里肯认输,也站起身在桌子边上同她分辨:“你就喜欢颠倒黑白,上一回明明是你惹了大祸,结果到你爹爹妈妈面前,偏偏说是我带着你去的,害我在你爹爹妈妈的眼里变成了不干人事的小姑娘!”
裴世仙听她提起自己的父母,这便不依了,这一回进京她是第一次离家,思家的愁绪一上来就控制不住了,红着眼圈大声嚷起来,“不准提我爹爹妈妈,你把他们想成什么人了,才不会因为一件小小的事儿就妄自揣测你的为人!你这样说他们,对得起在青木崖吃的那些个糖包子吗?”
星落听她声音变大,也坚决不示弱,立刻跳起来拿手指头指着裴世仙大声反驳,“你干嘛大声说话!我什么时候暗自揣测你的爹爹妈妈了!你少冤枉人!”裴世仙跳起脚来也拿手指指着星落,哭着喊:“不许拿手指头指我!你才最会冤枉人,你就会信口开河!我最讨厌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