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077曲终(1 / 2)
关凤阁阁老的话只是一个由头,为的是引出众人对浮山派的不满。
浮山建派至今,独占鳌头,已经压了全天下的修士千百年。
关凤阁阁老的话虽说不上一呼百应,但四下里响起了嗡嗡的附和之声。
更有甚者,跳出来高呼:“不公!”
燕容意趴在凌九深的肩头,抖了抖翅膀,无语地啾鸣。
——就算没有浮山派,他们关凤阁就是天下第一宗门了吗?
“欲壑难填。”凌九深揉了揉燕容意的脑袋,“就算关凤阁真的成为天下第一宗门,他也不会满足的。”
“啾啾啾。”
——师父,他当着你的面这么说,有什么目的?
燕容意问完,凌九深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很快就知道关凤阁想做什么了。
因为关凤阁的阁老当着众人的面,遥遥向凌九深跪拜:“尊者明鉴,我阁弟子东方羽被燕容意暗害,性命垂危,至今未醒!”
“……请尊者给个说法!”几位关凤阁的长老也随着阁老跪拜下来。
一时间,所有修士的目光都凝聚在凌九深的身上。
黑袍广袖的剑修迟缓地撩起眼皮,点星似的双眸里涌起了冰冷的笑意:“性命垂危?”
威压随着凌九深的回答一齐落在关凤阁的阁老肩头。
阁老眼前一黑,差点吐出一口血,硬着头皮回答:“是!”
“至今未醒?”
“是!”
“你说的可是真话?”
“是!”
关凤阁的阁老每回答一次,身形就往地里深陷一分。
“阁老……”
“阁老!”
“浮山派欺人太甚!”
议论声骤起,燕容意忍不住扇起翅膀,飞落到关凤阁阁老身旁,又遥遥地望向凌九深。
角斗场中的修士多披黑袍,但都是畏畏缩缩,不敢露出真面目之辈,唯有凌九深的黑袍上闪着暗金色的光芒,坦坦荡荡地向关凤阁施压。
“尊者此举,多有不妥!”当关凤阁的阁老终于不堪重负,吐血倒地,紧接着,有人耐不住,对凌九深出手了。
垂头擦去嘴角血迹的阁老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只待那人被凌九深除去,就欲率领天下修士,与浮山派为敌。
可是预料之中的惨叫并未出现。
阁老猛地抬起头,继而瞳孔狠狠一缩——他口中“性命垂危”,“至今未醒”的东方羽正拎着那名修士的衣领,他脚下的白鹤张开巨大的羽翼,挥散开了隐隐围拢在凌九深周身的修士。
“阁老。”东方羽自是看见了阁老愤怒的目光,他毫不在意地行礼,“弟子东方羽……”
“混账!”阁老再也耐不住,不等东方羽说完,就挥袖向他袭来,“你是不是受了燕容意的挑唆?……堂堂关凤阁的弟子怎么能和魔修沆瀣一气!”
东方羽不躲不避,眼里静静流淌着悲哀。
——叮!
赤红色的火焰炸裂开来,阁老的攻势被热浪阻拦,火红的身影在火焰后若隐若现。
“燕道友。”东方羽苦笑着拱手,“有劳。”
他实在是不愿对教导自己多年的阁老出手。
“小事。”燕容意抬起手臂,赤红色的火焰尽数回到了他的袖笼里,他的容貌也暴露在了天下修士面前。
可不等修士们震惊,九天之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燕——容——意!”
凌九深的身影在这道声音出现的刹那,拦在了燕容意身前,他双手背在身后,平静地注视着不断翻滚的雷云,半晌,嗤笑:“原来如此。”
九天之上的天道因为凌九深的话,慌乱了一瞬,空荡荡的锁链在日渐稀薄的黑雾中摇晃。
“师父?”燕容意不安地蹙眉,“这是……”
“无事。”凌九深低低地笑起来,“老朋友了。”
天道闻言,惊呼:“你想起来了?!”
紧接着,紫色天雷轰然而至,无数修士在天雷之下形神俱灭。
只是无人发现,那些修士化作的尘埃随风又被卷上了九霄,被漆黑的雷云吞噬。
“师父?”燕容意的身体里忽然涌起一阵刺骨的寒意,眼前似乎有无数画面飞驰而过。
他想问,师父到底想起了什么。
他亦想问,师父想起的回忆里有没有自己。
但是最后,燕容意什么都没有问。
他注视着凌九深手中幻化出一柄熟悉的长剑,风卷残雪,直指苍穹。
“等为师回来。”凌九深忽而转身,指尖触碰到燕容意的面颊,一触既离。
“师父……”燕容意怔住了,等他回过神,凌九深已经穿过雷云,不知何处去了。
而他周身的修士正在漫天雷云中四下逃散。
天地震荡,世界摇摇欲坠。
燕容意咬牙化身鸾鸟,宛若一柄燃着熊熊大火的箭矢,擦亮了天幕,也划破了浓稠的雷云。
九天之上,漆黑的锁链缠绕上了凌九深的四肢。
“你想起了什么?”天道睁开了猩红的双眸,强压下恐慌,“不可能……不可能!”
“你怕我想起来?”凌九深虽身负锁链,却有如闲庭信步,淡然地在黑雾中漫步。
“不……不……”天道兀自恐慌片刻,突然醒悟,“你骗我。”
他笃定道:“你的剑尚未……你不可能恢复记忆!”
沉重的锁链随着天道的话复活了过来,仿佛无数散发着毒气的黑色毒蛇,从四面八方奔向凌九深的面门。
凌九深微微挑眉,手腕一抖,身前绽放出几朵银色的剑花。
他的确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
他甚至不确定那些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记忆。
但是凌九深生性淡漠,万事从心。
就算真的是他的记忆又如何?
就算他曾经飞升过又如何?
无数锁链断裂在凛冽的剑气之下,坠下九霄,在半空中化为无数惨叫的冤魂,飞向四面八方。与此同时,各大宗门内,曾经飞升的长老魂灯,轰然炸裂开来。
代表着他们生命的火焰伴随着哀嚎,一朵接着一朵熄灭。
“原来如此……”凌九深苍白的手指攥住了一截锁链,目光微动,“飞升之人,都在这里?”
“你又知道什么?”天道爆喝一声,黑雾再次凝聚,呼啸着向站在地面上的珞瑜卷去。
“做什么……你做什么?!”置身黑雾中的珞瑜眼见自己的双手轰然碎裂,飞速与黑雾同化,不由惨叫起来:“不——!”
“不?”天道阴测测地笑道,“你不过是凌九深修行之初所用佩剑之剑灵,天生残缺,要不是我出手,你连化形的资格都没有!”
黑雾吐出一柄泛着红光的细长长剑,细看,剑身中似乎还有珞瑜的身影在疯狂挣扎。
“我的剑?”凌九深的眼神变幻莫测。
“不错,你的剑。”天道有了这把剑,哈哈大笑,“有你心头之血的剑!”
“……你可知,你为何会被我困在这方世界里?”事已至此,天道已无隐瞒之心,“因为你爱上了自己的剑,居然想带着剑飞升!”
“……真是笑话!飞升之人怎么能贪恋红尘?”
“……更可笑的是,同样是剑,你厚此薄彼。珞瑜是你的第一把剑,剑身中同样有你的心头血,你却弃之如敝履,唯独对燕容意青睐有加。”
“……你知道吗?你是自己放弃飞升,非要陪自己的剑灵在小世界内修行千年!”
飞上九霄的燕容意刚好听见这句话。
犹如一道惊雷直劈在他眼前,剪不断理还乱的回忆忽然串联了起来。
“为了一把剑……值得吗?”天道正气凛然地怒斥,“万事皆有法,你既踏上仙途,就要有摒弃外物的觉悟!”
“……帮助你飞升就是我身为天道的职责!”
可怜天道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得到的回应,只是凌九深的一声轻笑:“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