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番外四(1 / 2)
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少女?细腻柔和的秀丽容颜。
他?倚靠在阴暗的墙角处,看着少女?浅笑嫣然,面?对对面?的女?主持人问?话,有?礼貌地进行回答。
“今天是小伶出道十?周年的纪念日,恭喜小伶!小伶今年是15岁吗?”
“谢谢。”少女?轻声道谢,点点头说,“是,过了年就16了。”
女?主持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年纪这么小,就已经是老前辈了。去年还是丰鹰奖史上最?年青的最?佳女?主角,打破了丰鹰奖的新记录,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屏幕里?的少女?羞涩笑笑:“方主持过誉了,我还有?许多不足,还需要继续沉淀心情?好好学习演戏。”
“小伶,我可不是在乱夸。不到18岁就拿下?最?佳女?主角的,看遍娱乐圈里?有?几个人啊?更何况你拿下?这个奖项的时候还只有?14岁呢!”女?主持笑盈盈地朝她比了个拇指。
少女?被夸得红了脸,连连摆手。
他?第一次在屏幕上看到她,便是一个这样的采访节目。
少女?俏生生地坐在一张长沙发?上,穿着一套白色的蓬松长裙,脸带微笑,像个小公主一样,接受着闪光灯的洗礼,和主持进行着有?问?有?答的一对一采访。
后来他?第二?次看到她,是一个游乐场的广告。
少女?在摩天轮里?观看风景,在摩天轮上升到的最?高点,音乐响起,她回过眸来,对着前方微微一笑。
画面?定格。
屏幕上的她显得极有?距离,和他?之前亲眼看到她拍戏那会,完全不一样的疏远。
她不是路人,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她是一个艺人,活跃在他?无法想象的世界里?。
他?搬来这里?生活之后,因为路段繁华,附近的流浪汉有?不少,他?逐渐从他?们嘴里?听说了什么叫艺人。
艺人就是如她这样,好像又?有?些不同。
她总会出现在大屏幕上,他?知道了她原来是童星出身,是如今最?受欢迎的女?演员之一。而且她很有?潜力,是目前最?年轻的影后得主。
她的前途无可限量,是灯光聚焦的中心。
她的世界太大,是他?这种身处泥沼的垃圾……注定无法靠近的人。
他?从没想到他?们会再次见面?。
所以看到她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他?不由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戴着几乎遮眼的鸭舌帽,身上是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
和她平时上节目的娇俏造型截然不同,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尤伶不明白眼前的小孩子眼睛为什么一直紧盯着她。
她想了想,掏出口袋里?的白色手帕递给他?,声音柔和:“小朋友,你只有?自己一个人吗?”
尤伶今天是来这边做公益慈善的。因为车子路上抛锚了,经纪人霞姨正?在处理。
她在车里?有?些闷,便跟霞姨说出来走走。
霞姨看她鸭舌帽运动服的,不容易被认出来,怕她在车里?觉得闷,答应了。
她下?了车走向这边,一眼看到站在前方小巷口的一个小孩子。
小孩极瘦,看起来不到八岁。穿着不合身的陈旧衣服,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几乎皮包骨,单薄又?瘦小。
全身上下?,大概只有?一双眼睛是大大的,此刻正?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尤伶看小孩形单只影,很是同情?。
她和一年前不同了,开始明白一般这样没大人在旁的小孩,要不身处不健全的家?庭,要不就是弃童。
她今天来做的公益,是去附近的一所福利院帮忙。看到这个小孩的时候,她有?个念头轻轻一动。
小孩眼睛仍然盯着她不放,并没有?接过她手里?的手帕。
原本尤伶不靠近是怕吓到人,见状她壮大了胆子,慢慢走近几步。
观察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尤伶提着心,动作很轻很轻地把手帕搁到小孩的脸边。
尤伶察觉他?身体微微一颤,脚步退了半步,但不知道为何又?停住。
尤伶内心一喜,动作更加轻柔地,开始慢慢地帮他?擦拭脸上的一抹脏污。
他?能闻得到少女?身上的香味。
是一种浅淡的,如牛奶一样,极其好闻的香。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少女?为他?仔细地擦去脸上的污迹。
只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拳头,忍耐着想要推开她的冲动……
或者说,按捺住想要触碰她的冲动。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了。
是唯一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尤伶看小孩一直乖乖地任由她擦拭,微微笑了。
她耐心地擦拭了一阵,那张瘦小的脸被慢慢擦干净后,竟是一个五官很是漂亮的孩子。
就是太瘦了,所以让人忽略了那种漂亮,只剩下?让人心疼的单薄。
尤伶掩住内心的惊讶,轻声问?:“你……愿意不愿意跟姐姐走?”
她刚刚就是在想,如果这小孩真的是弃童,她也许可以帮他?。先记录在案,或许可以送他?去福利院……
她想到这,怕她贸然这样说,会引起小孩的反感,她把声音放得更轻:“姐姐不是坏人,是想帮你……”
可还是失败了!
小孩浑身一震,伸手推了她一把,力气?不重,甚至没让她身体晃一下?,但已经彻底打断了她的话。
然后小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头钻进了小巷,动作很灵活,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
尤伶知道自己还是吓到小孩了。
她有?些懊悔,又?有?些担忧,想进入小巷,却被跑过来的经纪人拉住手。
“你这孩子,跑来这里?做什么呢?我在前面?找了你半天!车胎已经换好了,我们走吧。”
“对不起,霞姨。”让人担心了,尤伶有?些抱歉。她指着那条小巷说,“我刚刚看到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在这里?,才几岁,还很小呢,我想进去看看……”
霞姨看了一眼那条有?些脏乱的小巷,皱起眉。她比尤伶见识多,自然知道这样的小巷一般来说都是住些边缘人。她不愿意尤伶进入,便劝道:“那孩子应该是回家?了吧。这条小巷太脏了,你进去可能会蹭脏衣服,别去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过去,先走吧。”
“但是……”
“听话,我们要迟到了。”
霞姨还是硬拉着频频回头的少女?走了。
她们渐行渐远,小小的孩童慢慢地从一旁的大塑料桶后面?走出来。
已然抹干净的小脸带着一抹超乎年龄的深沉。
他?沉默地看着那二?人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到那蓝白色的纤细身影。
他?迟疑了一会,摸上自己的脸。
上面?仿佛还残存着被少女?轻柔对待的触感。
就算他?没有?和那个霞姨打正?面?,但也听出她话里?的不以为然。
他?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会像那名少女?一样,全然不顾他?身上的脏,如碰常人那样碰触他?。
经过了这一年的时间,他?已经清楚了自己内心每次见到那名少女?的躁动是什么。
也明白了一件事?。
他?和她之间的身份……
是天差地别。
自那之后,他?又?多了一个乐趣。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看着在屏幕上活跃的少女?,观察她一次一次的蜕变。
他?仍然又?瘦又?小,仿佛身体停滞了发?育。除了年龄之外,他?像是没有?办法长大的孩子,瘦得可怜。
而屏幕上的她,一次比一次出落得更加俏丽动人。
他?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偶尔他?会想,她是艺人也挺好的,起码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媒体捕捉。
然后他?可以透过那小小的屏幕,见证她的人生轨迹。
他?看着她又?拿了什么奖,或者是又?演了什么戏。
他?也曾看到媒体说她和那个徐祁脩同是童星出身,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知道她又?有?新戏和那个少年合作了,仍然是饰演一对小情?侣。
他?还知道总有?一日,可能就会听到她结婚的消息……
他?用这种病态般的关?注,将自己对她的亵渎压在心底。
他?以为他?们只能这样。
有?初见,有?再遇,却不会再见。
然而命运如果让他?轻易猜透的话,也许就不叫命运了。
他?居然还有?家?人。
在和她再遇的第二?年,他?被接回了家?。
那个家?非常富有?,他?有?了个名字,叫迟越。
他?是这个家?的私生子。
也许还有?“野种、肮脏鬼、臭乞丐”等等称呼。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有?了家?人,有?了一个新身份。
他?的父亲接他?回去的时候,还作出一副慈父的脸色。可没多久看他?一直阴沉不说话,也没了耐性,眼不见心不烦地把他?弄去一所寄宿私立小学念书。
对于这件事?,他?是有?点欣喜的。
因为来了这所小学之后,他?才有?机会再次见到她。
虽然,因为很少回主宅,他?在这里?总是遭受他?名义上大哥的各种虐打。
某一天只是为了躲过那家?伙找自己麻烦,才爬进了旁边的游泳池而已。
然而在听见游泳池的动静,他?选择走过去看的时候,他?无比庆幸自己爬了进来。
当他?看到泳池里?如美人鱼一样灵活地游来游去的少女?,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身上的痛楚无比清晰地告诉他?,那并不是做梦。
终于不再隔着屏幕看着少女?,而是她俏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隔着屏幕和亲眼看到到底不一样。快两年没亲眼见过她,少女?比起前两次要显得成熟一些,穿着一套显得身材玲珑有?致的天蓝色贴身泳衣,已经是一个快要十?八岁的大姑娘了。
似乎他?发?出了声响,在水里?游泳的少女?倏地一停,猛地从水里?扎出头来,伸手拿下?泳镜:“谁?”
她是艺人身份,在这里?练游泳是特意包场的,她担心是有?什么记者摸了进来,结果看到泳池旁,一个瘦小的人儿。
她以为自己看错,忍不住抹了抹差点流入眼睛的水,再仔细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她往那边快速游回去,爬上岸后赤着脚跑到那小人儿的身边。
“怎么回事?,你怎么身上都是伤?”
小孩没说话,安静地仰着头,深黑的瞳孔默默地盯着她。
她似乎不认识他?了。
说得也是,已经两年没见面?了。
不同于他?总是在屏幕上看到她,对她丝毫不陌生。他?的样子虽然没怎么长大,也仍然很瘦,但如今长高了一些,身上还穿着校服,和以前那副脏兮兮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她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他?不应该为此感到失落。
尤伶不知道他?内心已经转了许多念头,她看着迟越身上的伤皱起眉,想碰小孩身上的伤口仔细看看伤势,又?怕弄痛他?。
“是不是很痛?到底怎么回事?……”
这孩子非常瘦,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穿着一身过大的校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可以想象衣服下?的身躯是如何的单薄。
小孩长得很精致,但那么漂亮的脸蛋却毫无表情?,上面?布满了瘀伤。
甚至有?许多青肿痕迹延伸到衣服下?面?……
就在尤伶再不谙世事?,也知道这是个遭受到虐待的孩子。
她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对这么可爱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迟越专注地看着她担忧的神色,仍然没有?说话。
好像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一样。
她的态度,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两年前,还是现在,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看出了她眼里?难掩的痛惜,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动了动。
是不是很痛?
自然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