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喂你(2 / 2)
长辉只批了个“阅”字,叶闻渊却用朱笔洋洋洒洒批了一大段。他的字端正清秀,气韵与他这张脸一般无二。从前名家有言:心正则笔正。
她看未必,人心复杂,哪里能从几个字上就看懂?
叶闻渊用完粥,放下碗勺道:“用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赵长宜上前,收起碗勺。想着来日方长,她以后可以再借替叶闻渊送点心的幌子,进来查探。
正打算拿着食盒走,眼神无意间顺着食盒落到叶闻渊身上。叶闻渊的脸微微有些红晕,泛白的嘴唇紧紧抿着,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赵长宜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烫得不行。
额头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叶闻渊下意识向后一躲:“你做什么?”
“夫君你病了,别看公文了,快去休息。”
叶闻渊冷声拒绝:“不用。”
赵长宜瞪了叶闻渊一眼,她就知道,叶闻渊会这么说。从前他也是这样,不允许别人看到他示弱的一面,生病了只会逞强忍着。
小时候他明明发了高热,却还忍着来国子监上课。他这个人从小寡言不爱搭理人,于是谁也没觉得他那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天国子监刚好有骑射课,正值隆冬,骑在马上练习射箭的时候,寒风凛冽呼啸而过,吹在脸上身上,刺骨的冻。
那次课上她表现不错,连中好几次靶心,而叶闻渊表现平平,射的箭不是歪了就是偏了。这种事实在是破天荒头一次。
赵长宜从马背上下来,随从连忙给她披上厚厚的狐狸毛斗篷。她喜滋滋地跑到叶闻渊身边炫耀:“叶昭,看到了吗?这才是我真正的实力,上回在校场那次根本不算。”
“上回你还和我炫耀你蒙眼能射中靶心,这回怎么睁着眼都射不准呀?”
“我看上回你就是走大运,碰巧射中的靶心。”
叶闻渊没有吭声,从马背上下来。赵长宜上前拦住他,刚要继续责问他为什么不回话,叶闻渊就直直地倒在了她面前。
赵长宜这才发现他烧得不轻,赶紧找人把他抬回了宫里,请了太医给他瞧病。太医说,若是到了明早烧还不退,怕是熬不过去了。
赵长宜如今想来,要是当时她就这么把叶闻渊放着不管,今日也没有叶党祸乱朝纲了。
可当时她想的是,叶老将军为国捐躯,她可不能让叶老将军的宝贝小儿子就这么死了。
于是那天晚上,她又是拿冰帕子给叶闻渊敷额头,又是亲自给他喂药的,只期望他一切平安。
叶闻渊晚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喊着:“冷……”
她殿中烧着最好的银炭,十分暖和,叶闻渊却一直喊冷,没办法,赵长宜只好找了几床厚被子通通盖在叶闻渊身上。
结果第二天,叶闻渊一醒来,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殿下是想要把我闷死不成!”
听见他语气不善,赵长宜没生气,反而长长舒了口气,有力气骂人了,代表他没事了。
后来几天,叶闻渊一直赖在她的琼华宫不走。还一口咬定自己本来没那么严重,都是因为那天她拦着他不让他走,才耽误了病情。公主既是把他带回了宫里,就得负责把他完全治好。
叶闻渊简直阴险狡诈,惯会耍诈。病好以后,去国子监上课,还非让她帮他拿书袋,说是他身体还没恢复,书袋太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赵长宜当时就想掏出书袋里的书,狠狠砸在他那张令人讨厌的脸上。
……
如今叶闻渊又病了,可别又病得半死不活,到时候诬赖是她下毒谋害他。
叶闻渊完全没有听她劝的样子,赵长宜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旁,“呼”地一口气,吹灭了桌上的蜡烛。伸出双手把蜡烛夺过来,藏在身后。
没有光看他还怎么批公文。
书房一下子暗了下来,叶闻渊有些恼了,眼前这个女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站起身来,伸手问她要蜡烛:“把蜡烛还回来。”
房间黑漆漆的,外边月色透过窗户,叶闻渊勉强可以看清身前有个娇小的人影。
听见他问她要蜡烛,那人狡猾地往后一退:“我偏不给你。”
她不但不给,还一本正经道:“这天下的公文是批不完的,批完今天的还有明天的。”
然后又软下语气劝:“我的好夫君,你的头都快比小火炉烫了,还是进去里头小厢房躺会儿吧。”
“不需要。”叶闻渊冷着声音拒绝道。
赵长宜:“不要也得要,你这个人怎么老这样?该休息的时候就该好好休息。”
这话让叶闻渊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眉毛一挑反问:“什么叫我老这样?你从前很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