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1 / 2)
从猎山归来的日子,狼崽子顾修变得愈发勤勉。无论是读书策论,还是习字作文都做得又快又好。
顾修知道只有这样韩墨初才会陪他去宫中猎场,指导他的骑射。韩墨初教导顾修骑射的手段比起教导他读书的手段要明显简单粗暴得多。每日小臂上坠着重石先练一个时辰的弯弓,石头若是动一动,韩墨初手中的戒尺便会毫不留情的抽上去。
顾修是个有功夫底子傍身的少年,比一般少年人筋骨强壮,日常练习苛刻些也无妨。
在顾修被抽得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严格训练下,效果也是十分显著的,短短一月功夫,顾修已经能蒙眼射中猎场之中移动的活靶了。
顾修在猎场上练得风生水起,同时也对韩墨初少年时是如何练习骑射这件事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好奇。
韩墨初笑眯眯的看着顾修,与他讲述了一个多年前他在山中学艺的故事。
那时的韩墨初比顾修现在还小两岁,因为自家恩师易鶨先生食素。他与苏澈两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若想打牙祭,便只能在山间纵马行猎。
由于百茗山中多密林,又常年薄雾环绕,多数时候连路也看不清,更别说捕猎了。于是机智如韩墨初便索性蒙上眼睛,在无数次坠马,滚山,撞树,包括其中一次差点折断脖颈之后,终于练就了这一手蒙眼辨位,箭无虚发的本事。
顾修听罢,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确实没有想到,他这个神仙一样的师父,这手精妙无双的箭法,竟然是在生活所迫的重压之下方才练就的。
与他师父相比,他自幼虽说生于苦寒,但是好歹没有亏过嘴。
在听过韩墨初多少有些悲伤的血泪史后,顾修每日的练习更加勤勉了。
韩墨初没有告诉顾修一件事,那日猎山之上,他替顾修拉拢了一个人。那人便是镇国将军族中庶出的长孙,丁泉。
丁泉其人是丁玉庶次子丁培的妾室所生,为人忠厚正直,有治军之才,只因出身太低,才蹉跎至今。
二十五岁仍旧身无功名,那日猎山之上,他本欲猎杀金狻猊兽为自己谋个前程。却不想出了那样的变故。
那日,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险些遇难的顾修和顾攸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那在暗处暗自落寞的丁泉。
唯有韩墨初注意到了。
韩墨初在上前问明情况后便将自己的箭袋交给了他,因为羽箭上的标记,可以让他成为猎杀金狻猊兽的勇士。
丁泉对此千恩万谢。
韩墨初知道,丁泉的背后是可前朝可与忠勤宰辅韩明比肩的重臣丁玉。丁泉若因此出仕必会感念于他,亦会感念于顾修。而这份感念将来也必会化作一股无形的助力,推着顾修向前。
每年四月初七,是慈庄太后冥诞,为彰显孝道,每年此时都会前往静华寺做场法事祭拜。
期间,恩准皇嗣随行。
其实与其说是恩准皇嗣随行,倒不如说是给那位已经离宫修行十年的发妻孟氏能多个与公主相见的机会。
去岁,孟氏染了咳疾,顾鸿还特许晴昭公主顾锦留居宫外两月,以彰孝道。
在韩墨初的不懈努力下,顾修已经许久没有受过来自君王顾鸿的苛责了,冷漠中偶尔还能蹦出几句称赞。
去岁此时,顾修正被顾鸿责罚禁足,因此不曾赶上。今年顾修终于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宫去静华寺见见那位母后了。
昔年在北荒之时,母亲云瑶曾经与他提起过这位她名义上的嫡母。
母亲说她是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女子,说起话来声音总是低低的,胆子也很小,蛇虫鼠蚁都会害怕。不过女工手艺很好。在母亲还是云麾将军时,她还曾经帮母亲修补过残甲。
原本,只是顾修和顾锦两人随驾,孟氏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点名要韩墨初一同随行前往。
韩墨初身为内臣,离宫需有皇命。
不知为何,顾锦去君王面前请旨时,君王顾鸿连点犹豫也没有。
顾锦与顾修临行前的宫道上,那个生着娃娃脸的六皇子顾攸领着险些被打死的小太监宝福,满脸堆笑的粘了过来。
“七弟,你和长姐都走了,留我一人在宫中怪无趣的,不如带我同去吧。”
自从从猎山之上归来之后这个六皇子几乎成了顾修的跟屁虫,顾修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一口一个七弟叫得顾修心里发毛。
顾修去猎场练骑射,他也去猎场吃点心。
顾修在归云宫里写功课,他便守在归云宫门前招猫逗狗,还美其名曰要与顾修一同读书。而今顾修离宫也要跟着,实在是不胜其烦。
顾锦看了一眼粘过来的顾攸,笑眯眯的说了句:“成啊,不过韩少师也去。”
听到韩少师三个字,顾攸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韩少师去,我就不去了。”说罢,一溜烟的拽着小太监跑得无影无踪。
因为顾攸一句要与顾修一同读书的话,顾攸的生母丽妃立马结结实实堆了一整盒金锭子到韩墨初面前,满脸恳切的对韩墨初说:“有劳韩少师让他多认几个字就成!”
看在那些黄澄澄的金子到面子上,韩墨初勉为其难的收下了顾攸。
授课第一日,韩墨初趁着顾修习字的功夫刚把《论语》拿出来,顾攸便开始眼泪汪汪的,见韩墨初无动于衷,顾攸的眼泪渐渐决堤,如此折腾了一个晌午,顾攸便连同那盒金子一起被退回了丽妃宫里。
没有人知道那个晌午顾攸经历了什么,也没有让知道那个晌午韩墨初经历了什么。
众人只知道,从那以后,顾攸只要瞧见韩墨初便会害怕,想粘着顾修也只能隔着归云宫的宫墙。
静华寺离皇城的距离不算太远,晨起出发,午后车驾便到了静华寺门前。
寺中上下已经安排妥当,顾锦与顾修只在正殿之上与慈庄太后的神位上了柱香便可离席去位于后山的云霓庵中与孟氏皇后请安。
云霓庵是个很僻静的小院,院落里种满了各色的海棠花,时值春夏交织海棠花开,红绿相宜。映衬着佛堂青灰色的砖墙,显得愈发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母后,我带七弟过来了!”顾锦拉着顾修,立在厅堂门前轻声唤着。
“公主殿下,慧宁师太让您带着另外两位贵人一齐进去。”一个身穿佛衣,包着头发的老嬷嬷从屋内走来。
孟氏皇后离宫修行,皇室宗谱上虽还是皇后,可在寺中她已经已法号自居了。
顾锦朝那老嬷嬷颔首致意,拉着顾修的手遍迈入了厅堂之内。
厅堂右侧,供奉着佛案香炉,香案之下一个身着灰色禅衣的女子正在拨弄念珠。女子头发乌黑,盘着十分简单的发髻,除了一根束发的木簪外没有任何珠玉装饰。
“母后,儿臣带七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