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值与不值(1 / 2)
——我还未曾跟郁公子道谢。
这是前日,沈曼所说的引起了危兰怀疑的一句话。
沈曼的的确确未能来得及与郁无言道谢。
这是她的心结。
当晚郁无言进了她房间,与她独处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劝她尽快离开此地。她沉默地看了眼前的恩人好一会儿,见他脸上双颊渐渐浮现出的那一种病态苍白,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而她不走,郁无言也不能绑了她走。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片晌。
窗外冷月流光,无声无息,直到他们同时听到门外走廊陡然有人大叫:
“着火了!”
郁无言双眉一皱,极快地冲出了房间。
大火不知究竟是从何处燃起,带着滚滚的浓烟,迅速蔓延,空气里逐渐生起灼热之感。在织梦楼里的大部分人,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歌女乐妓,一见如此大火,都吓得手脚发抖,只顾疯狂尖叫着往外逃离,有人不小心撞倒灯烛,以致火势更加凶猛,更难收拾。
没有逃的只有两个人:
——郁无言。
他要救火,更要救人。
——沈曼。
既然前者未走,她再害怕,也不能跑。
这般厉害的大火,这么多仍在火海里的人,仅靠郁无言一个人来救,绝不容易。刚将一位在拥挤中跌倒昏迷的姑娘拦腰抱起,直接从楼上窗户跳到大街之上,将那姑娘拜托给路人照顾,再一跃而起,又从街面掠到楼上——这几个在往日对于郁无言来说极其轻松平常的动作,却在此刻牵动了他的内伤,他不由得咳嗽了好几声。
在火烟中咳嗽了好几声。
烟气吸进了他的肺部,让他越发感觉到窒息,他不禁低声自语了一句:“怎么还没来?”回首见沈曼竟还在原地待着,甚至想要上前来扶他一把,他便又骂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一截房梁霍地在火中落下,“砰”的一声落到他们中间。郁无言正要跨过熊熊燃烧的横木,穿过仿佛赤龙飞舞的烈火,将沈曼救走,忽听一楼大堂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主动走进织梦楼?
他侧首向楼下望去。
不止一个人。
是十来个身着劲装、腰佩刀剑的年轻人,同时间进入火海,旋即往四周分散,有的往左,有的往右,有的直接往楼上走,身法迅速,见人就救,越烧越大的火竟根本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郁无言忽然地笑了。
那是一种格外欢喜欢愉的笑,从他眼里透出来,随而只见前方有三人施展轻功在火烟中飞掠,似乎立刻就要飞来此地。
他一转身,道:“马上就有人来救你。我懒得见他们。”
话落,他又一咳,人则眨眼不见。
这就是沈曼最后一次见到郁无言的全部过程。
这一段回忆,她当然极为详细地叙述。
危兰听罢,略一思索道:“郁师兄最后不是走了吗?”
沈曼摇首道:“他没走。我亲眼看见,他去的方向是楼上。楼上还有人,我猜他应该还是去救人。”
危兰道:“那你……”
沈曼道:“我吗……我的确很快被人救了,救我的人也是侠道盟里的弟子。我心中虽还担心着郁公子,但也知晓我继续留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得跟着那人离开醉红坊。谁知途中突遇好几截房梁横木从楼顶掉落。那人原本拉着我手臂,危急之下立刻松开,避到一旁,而我则被横木砸中,晕了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我醒来后,才听人说,幸好恰在我晕过去之时,又有几名侠道盟弟子路过,他们一起救了我出去。我是幸运的,可郁公子他……”
正是那几截房梁横木,不但砸中了沈曼的头,将她砸到昏迷;也砸中了沈曼的脸,让她从此毁容。
可谓是相当不幸。
然而最令她伤心难过的,仍是郁无言的死。
现场里又陷入片刻的安静,连窗外吹过的风也轻得毫无声息,几片风中落叶慢悠悠落到她们右手边的桌上,而小蛇“弓弦”早已从方灵轻的右臂爬到了左肩。
他们的对话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到现在才算双方都彻底把自己所知道的事给叙述完毕。
危兰忽地道了声:“轻轻。”
方灵轻道:“嗯?”
危兰缓缓起身,方灵轻见状猜测她还有话要跟自己说,遂也跟着站起,跟她走到了一旁。
雅间的空间并不算太大,屋中的布置自也不算多。一张桌,几把椅,以及一扇绘着青绿山水的屏风。两人到了屏风的另一边便停下,只听危兰低声道:
“我可以问一问你,这几日都住在庐州什么地方吗?”
从前夜她们两人相识起,连续这两天的清晨,皆是方灵轻亲自来寻危兰。至于方灵轻自己的住处,她始终未告诉任何人。毕竟是在侠道盟的地盘,造极峰的人轻易暴露了自己的居住地点,实在太过危险——危兰明白这点,因此之前她也一直不曾打听过此事。
此刻她却问了。
必有特殊原因。
方灵轻想了想道:“你担心阙淮湖知道自己中计之后,会派人在城中大肆搜捕姚宽和沈曼的下落,他们住客栈不安全,所以你想让他们住在我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