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1 / 2）
“郑掌柜的事,就是她做的？”
顾老爷满面震惊之色,接着使劲拍了几下额头：“我只知道这件事,其中详情却不知，没想到那竟是沈姑娘的手笔，看来山儿这一次真是福大命大,遇到贵人，他定能逃过这一劫。”
叶东风脸上笑容瞬间凝固，好半晌，才咳了一声，郑重道：“我还是那句话,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沈姑娘终究不是菩萨，那个……该做的准备,你们还是要做。”
“明白明白。”
顾老爷连声附和,接着移步来到后堂门口，抻着脖子看了半天，轻声道：“这个……还没开始吗？怎么这么慢？”
“也许开始了呢。”
顾夫人在他身边，手一直握着胸口,紧张的面色发白,只听丈夫喃喃道：“不会，若是开始了，怎么没听见山儿的叫声？那可是开膛破肚……”
“啊！”顾夫人捂着心口软倒下去，哭着叫道：“老爷，求您别说了。”
话音未落,忽听屏风内传来“啊”的一声惨嚎，顾夫人直接昏了过去，顾老爷晃了几下身子，勉强稳住身形。
“我听沈姑娘的意思，应该只需破肚，不用开膛。”
叶东风安慰了一句，只是这安慰落在顾老爷耳朵里，实在是让他感受不到半分安慰。
也别说顾老爷夫妻两个，那是顾青山至亲的亲人。就是三丫和林雪花香，她们跟着沈初荷见识过多少鲜血淋漓的外伤，然而真眼睁睁看着对方用锋利小刀剖开腹部肌肉层，露出腹腔内的一瞬，也险些惊叫出声，幸亏先前用手死死捂住嘴巴。
“初……初荷。”
花香的声音颤抖如风中落叶，只听沈初荷镇定道：“看到了吗？这就是腹腔，这是脾脏的位置，这是肝脏的位置，先前病人已经出现腹膜炎的症状，就是我刚才和你们说的压痛反跳痛肌紧张，当时我就判断出腹腔内一定有化脓感染，现在就要看阑尾……肠痈处有没有穿孔，如果没有穿孔，还有几分希望。”
“什么叫……穿孔？腹……腹膜炎……之前没听你说过啊，刚刚说了一串，也没记住。”
林雪也有些惶恐，说话都结巴了，只听沈初荷道：“时间紧迫，现在不求你们理解，但是腹腔内的情形，包括我给你们看的器官，处理方式，都要仔仔细细看清楚，一眼都别错过。之后我会对这台手术进行一下复盘。看……这就是肠痈。”
阑尾切除这种小手术，沈初荷闭着眼睛都能做。虽然顾青山因为化脓感染，腹腔内情形有些复杂，但用白布处理掉大部分脓液之后，她很容易就找到那段发炎肿胀的阑尾。
“嗯嗯。”
其他三女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死死盯着那段肿胀阑尾，接着就见沈初荷手起刀落，将之切除。
“啊！这个……这个没关系吗？少了一段肠子。”
“当然没关系，这个器官对人体的作用本来就不是很大。只能说，能留住当然还是留的好，可一旦不能留，那必须切之而后快。”
三女：……
好巧不巧，顾青山恰在此时清醒，顿觉肚子痛的死去活来。
惨叫声中，只听一个清脆声音道：“不好意思，实在是你这情况太紧急，也没办法用麻药，你最好还是昏过去，这样也免受许多痛苦，不用叫得撕心裂肺，让门外你爹娘听见，还以为我在杀人。”
顾青山立刻就闭了嘴，甚至还艰难抬起手捂住嘴巴，只是剧痛之下，并没什么力道。
就听那声音笑道：“还真是个孝顺孩子。哎！三丫，我看着这人不错，你说这次要是能把他救活，婚事还算不算数？要是不算数了，感觉你有点吃亏，将来你不会怨我吧？”
三丫？是给我冲喜的那个女孩？名字真不好听，难怪她爹娘竟将她卖了，这明显就是不把她放在心上。
等等……什么算不算数？什么吃亏？喂！你们只是一群少女，在……在给我治病的时候讨论这种事？女孩子的矜持呢？
正想着，就听三丫轻声开口道：“初荷你说什么话？我怎会怨你？我只有感激……”
“行了，别说话，专心看着点，我刚才那话不是说给你听，是说给大少爷听得，让他转移下心思，不要老想着疼。可怜见的，他也算坚强了，素日里身体也该不错，不然就这个疼法儿，估计能把一只脚给疼进鬼门关去……”
顾青山：……
那清脆声音接着道：“看见了吗？肠痈切除之后，腹腔里的脓血需要仔细再处理，只是这个过程不能慌乱，必须慎之又慎，万一落下几块棉球，那这病就算白治了，过后还得再来一刀……”
顾青山：……
这是给我治病？什么再来一刀？我是猪吗？这……这要救不活，我这罪岂不是都白遭了？天爷啊！我这是前辈子造了什么孽。
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此时眼泪都下来了，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晕，偏偏再也没办法昏迷过去。很快，他就听那清脆声音道：“好了，看见没有？就是这样，打扫利索了，开始缝合。”
“刚才不是缝过了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问着，顾青山眨眨眼，落下一串眼泪的同时，脑子里却浮现出先前那一声红衣的新嫁娘。
是她吗？声音还挺好听，只是胆子有点小，怎么怕成这样……呃！也对，她这同伴虽是个医女，但和女魔头也没什么两样，要是我，我也忍不住会怕，不对，我现在就很怕，遭了这样罪，我到底能不能活下去啊？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随时通报吗？怎么我儿叫了几声，就没声音了？我那可怜孩子，该不会已经被你折磨死了吧？”
不远处忽然想起一个大嗓门，是母亲的声音，顾青山眼泪落得更凶，然后他就听到那“女魔头”脆声道：“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事情有点多。夫人放心，这肠痈尚未穿孔，只是感染属实厉害，我已将肠痈切除，腹中脓血也吸收大半，如今正要缝合腹腔，缝完了，手术就算结束，剩下的，便看天意。”
说完又对三丫道：“看到了吗？刚才是将切口缝合，如今是要缝合腹腔，缝合前要仔细检查，然后细数先前预备的白布和棉花数量，两下里对上，方能完成这最后一步。”
话音落，就听花香轻声道：“都对上了。初荷，先前我们预备了三十六块白布，五十六块棉球，如今用过的和尚未用的加起来，数目一个不差，仍是三十六块白布，五十六块棉球。”
“那就好。”
沈初荷点点头，取出弯针和桑皮线，开始缝合腹腔。
三丫羡慕地看着那双手，她知道沈初荷的女红不太好，身上那些精致荷包钱袋多是人送的。然而这双手却能在皮肉间灵巧翻飞，每一针下去，一条人命就离康复近了一步，即便是世上最好的绣娘，又哪里能比得上这双手的技术。
终于缝完最后一针，沈初荷大大松了口气，侧过脸让林雪帮她擦去满脸的汗，看着那狰狞伤口，她不由苦笑一声，暗道：还是太简陋了，但总算完成了这台手术。还好前世做的够多，一上手就忆起那些感觉，比上次给吴青礼做手术，又要熟练几分。”
抬头向顾青山看去，只见他面色虽然像死人似的发白，一双眼睛却是努力睁着，见她看过来，那干裂嘴唇翕动几下，终于艰难问出一句：“你……你竟然给我开了膛？你……你是妖孽吧？”
“怎么说话呢？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什么开膛？不至于，我只是把你肚子剖开一个这么长的口子，连破肚其实都算不上。”
沈初荷伸出葱白手指在顾青山面前比划着：“你仔细看，比你平时不小心被刀划出的口子都小，不用怕，将来留疤也不会很长，再说你一个男人，还怕留疤吗？”
“我……我真的还有将来吗？”
顾青山眼中泛起一股神采，艰难问道：如果遭了这场罪，真能活下来，那也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