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四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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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尖叫了一声坐了起来,骨裂的刺痛和失血过多的虚弱被迫让我跌到了床上。我听见了一个受到惊吓的童声。
“是戴米安吗?”我嘶哑着喉咙说道。
戴米安并没有回答我,我只听见她咚咚的脚步声和片刻后另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洛维……”我逼迫自己睁开眼睛,看清楚了那位在军事学院中低调得令人感到无聊的魔皇第二顺位继承人——哦,现在他已经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说不定已经是魔皇了……我消极绝望地想着。
“你真幸运,受那么重的伤都活了下来。”
“不!我不幸运!”这句话深深地刺激到了我,我挣扎地坐起,视野中仍旧残留着落雷枪刺目光芒留下的暗斑,“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本应该和蓝湖家族一起死在那里!是你们让我失去了一切!!——”
残破的身体仍旧召唤出了强烈的斗气光芒,周围简易的木家具在雪霜斗气的催动下纷纷碎裂。
“你冷静一些。”
洛维冰凉的手按在了我的额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的手比我的手掌柔软得多,这应该是来源自他一半的人族血统的缘故吧……忽如其来的凉意和黑暗精气的束缚力迫使我的斗气收回体内,急促的心脏也渐渐冷静下来。
我忍着全身的剧痛,把头埋在膝盖里。
“我想独自呆一会儿。”
“我不同意。”洛维简短地说道,没有半分语气,“作为魔族仅存不多的预备五级强者,你的生命不属于你自己。”
我这时才第一次扭过头看了看他。他穿着一身墨色的劲装,后背挺得笔直,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并不出众的相貌此刻却有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气质。
随后我又低下头,开始低低的哭,从早晨哭道了晚上,直到眼睛里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到。
第二天我才想起是谁救了我,其实我早就想到就是他。除了他没有谁有能力在五级强者的攻击下救出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也许他能够救出其他人,但是正因为我是一名年轻的,还有很大发展潜力的魔族,所以他最终选择了救我。这样的做法有些过于理性的残酷,可是对着这位未来的魔皇来说,权衡利弊,这是无可厚非的做法。
“我爸爸已经将魔皇之位让给了翼魔至尊斯乌,血月族受创太重,已经无力担当黄金族之名。”
洛维安站在他家院子里一株被烧焦一半的大松树下,刚过三十五岁生日的他显得那样疲惫和……衰老。他的父亲在保护自己家人的战斗中受了重伤,现在仍未脱离生命危险。妈妈和妹妹两个人生活的一切加上血月族不可想象的损失……命运的压力压在了他尚算稚嫩的肩膀上,而他却倔强地不让任何人为他分担。
妈妈和戴米安扶着这栋临时搭起帐篷的房门,远远望着儿子和哥哥。
“我族的军队也相应解散,并入翼魔族的部队中了吧?”我刚刚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这样冷冰冰只考虑着自己前途的话无疑在刺痛着洛维安的伤口——还有我自己的——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洛维安转过身,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逃掉,可是身后戴米安和妈妈的目光让我一动也动不了。
“大部分是这样,只有一少部分留了下来。”洛维安并没有叹气,仍旧是他干巴巴的语气,他转过身,“我看了新晋军官的名单,你是翼魔副军团长的候补,随时可以去报道。”
这句话似乎是一种隐含的逐客令,我忽然感到滚烫的内心落了一片极寒的雪花,我想都没想就大声喊道:“我拒绝!我不会离开我族,绝不!!”
“这是陛下的命令,你不能不听。”洛维安轻轻叹了口气说。
“命令没有绝对!”我尖声道,凭借着仇恨的热度和不会散去的对血月族的忠诚,我大步迈到了洛维安的面前,单膝跪地,拉住他的左手,朗声道:“我,马斯特玛.琳赛.维奥.布林雷特,从此以我祖先和我之名,宣誓效忠于洛维安.冯.布拉迪缪恩,天地为鉴,祖灵为证,誓死追随,永不背叛!”
魔族的效忠誓言,超过一切命令,哪怕是皇令也无法阻止。
从那一秒开始,我就是洛维安的第一副长官。我同时暗暗发誓,在毁灭龙族之前,不会回到埃德尔斯坦高原,我无法面对被焚化在玛瑙龙息中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们,我害怕他们的灵魂安慰我时,那熟悉的语气会让我急不可耐地奔向死亡。
从那一秒中开始,我追随洛维安跪在黑魔法师的王座下宣誓效忠,跟随他的地狱风向标的血红给人类的世界再添一缕落霜的湛紫色华彩。无数的人类乡镇和城市在红色和紫色的风暴下荡然无存。
那一天,奥西利亚圣皇艾丽娅奇袭时间神殿,伤势一直未愈的洛维安的父亲陨灭在圣皇的光明创世中,他——终于——成为了黑暗军团的军团长,而我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第三军的副长官。
我远远地站在喀沙山脚下神木村的一隅,目光极远处,隐约能够看见高高的台阶上,身着礼服端坐在主位上的洛维。我也知道他的表情,麻木、僵硬、呆板——看不出悲伤。他就是这样的魔族,将一切痛苦和责任埋在心底,希望能够用自己所能过做到的一切减轻别人的负担,自己只求一个回到家后家人欣慰的微笑。
他是一个恋家的魔族,家庭是他的源动力和世界。
而我呢?
除了复仇的执念,我的内心还剩下什么?其余的那些早就在阿弗里埃的龙语魔法中灰飞烟灭,被压缩、凝滞的炽烈仇恨早就占满了我内心的所有空间,我感受到了在山脚下的宁静,看见了身后挂着泪痕的戴米安和妈妈……我还拥有感情吗?还有资格拥有家吗?如果有了家,我还能够继续仇恨下去,继续有着举起手中落霜的力量吗?
我早已经忘了去考虑这样的事情,此刻这种在失去中变得格外强烈的亲情逼迫我想起了我的过去,妈妈的嘱咐、爸爸的唠叨、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的问题……这比仇恨更加令人无法忍受。
我想冲出去,戴米安拉住了我。
“姐姐你很孤单吗?”她用清澈的眼睛望向我,我知道她是一个比她的哥哥天赋更加可怕的孩子,但是洛维从不让她接触到一点战斗,他倔强得想让他家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远离战争。
我没有答话,也没有转身。
“如果姐姐孤单的话,就请喜欢我哥哥吧。”她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想到戴米安会说这样的话,也许在很久以前,在军事学院的那些日子,我会躺在宿舍的床上做这样的梦——但是现在,被战争磨得冷血的我在为了复仇宣誓效忠于洛维安的时候就忘记了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种情感。
“我……”我的解释本应该就像我想的一般,但是我说不出口,她不理解战争,我更不想让她理解战争。
“我要走了,我还有事情要替你哥哥去办。”
“马斯特玛姐姐,请记住我的话好吗?”我振开双翼,头也不回地向山上飞去,戴米安扑棱着自己小巧的翅膀追着我喊道。
但是,这句话还是影响了我。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平静地接受军团长的每一条命令,不能安然冷静地思考每一个问题,望向他在烛光下批阅文件的身影,我发觉自己很难将目光移开。
克里斯蒂安最早发现了我的异常,在龙族袭击血月族之后,曾经活泼开朗的她变得比我还要沉默寡言。她每周的例会之后跟我都会聊一会天,她常常告诉我,我需要一个家,仇恨是一把业火,无法烧毁敌人时就会烧毁自己。而熄灭这把业火的唯一方法就是放开仇恨,而只有爱能够把仇恨放开。
我时常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直到黑暗军团因为军团长之间的互不信任而崩溃,直到人族和龙族的英雄们奇袭黑魔法师所在的时间神殿,直到我看见我的族人们在黑魔法师控制下的时间骑士团偷袭下全军覆没,直到我看见洛维安掠向天际,朝世界发出的绝望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