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似是故人(2 / 2)
而瞿衡,注意的却是容端的姐姐容华。只是事过境迁,时无回旋。
一转身,我们这群人,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算了,梅疏影在风中,浅浅一笑,三人之中,至少有一人心愿已偿。
她转过身去,拉低了斗篷,微微挡住了脸,就走开了,走进人流之中。她从来都不习惯跟尚嫙讲话,到后来就更加不喜欢。
尚嫙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就像风中的落叶,如此的婉转卓约,却也如此地落寞。
她叹口气回到马车上。瞿杰果然很听母亲的话,乖乖地在读着一本书,尚嫙皱眉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却是满头白发如银,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容端和谢长留坐在山下街道的酒楼里,一如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有很多好友,而十几年后,只剩下坐在对面的一人。
此刻跟对方坐在这里,并不是说双方有多熟谙,只是刚好此时,此地碰上了而已。
因此就算对面坐着,有许多话,却也不相告知。比方说谢长留知道梅疏影出现在这湖心寺却不是跟容端有约,他没说;他还知道容端撇下身后三千铁甲,一人从蓟州回来,他同样什么也没说,没有问。他只管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蜂拥而忙碌,永远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而容端同样亦无话可说。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一杯清浊,玩转在手中,想起了十几年前:十几年前浮华繁月,紫藤花开,长廊下暗香一路而来。当年仗剑饮酒,月落杯中,面前的男子是有着理想、将来、和大好前程的……
到头来,谢长留没做成他心目中的大侠,而容端自己……想这桌子上坐的两人,一个是天池晦明大师的首席弟子,现在却有如过街耗子,躲躲藏藏;一个是世家大公子,却因为一桩丑闻,半生蒙羞。
想到此,容端诡异地笑了。
谢长留抬眼看见容端的笑,很是不舒服。他又向外看去,突然探出半个身子,动作幅度大到容端不得不也随同探头观望--
瞿家的护丁大汉在前开路,两三辆马车随后,披华挂锦,车轮缓缓向前滚动,雍容华贵地当街而行,就这样,从他们窗台下过。
瞿香既为贵妃,瞿家的排场虽有些收敛,但也与别家不同。
“灯笼。”谢长留突兀说道。
瞿家的马车过去后,谢长留看到街角里站着一个人,随后,这个人也从他们的栏杆下走过。
这人身着斗蓬,手里提着一盏灯。
大白天,提盏灯笼游走在人群中,怎么看都很怪异。
但那提灯的人,却像是做着很自然的事情,举止优雅,姿态从容。行走时轻抬左脚,外滑半圆弧止,再抬右脚,滑半圆弧,步步生花。那盏灯微微轻晃,隐约看见牡丹花绽,似开非开。
只是在白灯笼里放了朵牡丹花,竟成了如此风雅的事。
她走过来,走过,走过去,就如同一阵风,过去了,就过去了。
容端依在二楼栏杆上,静静长望而去。
他从窗边慢慢收回身子,很慢很慢,在长凳上坐定。有那么段时间一直坐着,可是终于又站起来,追了出去。
可算安静下来了,见容端跑了,谢长留很是心满意足,为自己的好眼力酌酒自乐。
“那女人是谁。”突听到一句冷冷地却又熟悉的声调,谢长留一个踉跄,惊慌失措。
连城静坐在容端刚才的位置上,问道。
“……”
她的眼睛有如猫瞳一般,幽闪着敌意的光,“她就是梅疏影。”她说。
注释:
(1)睹明星而悟道:昔日世尊于菩提树下,誓曰:不证菩提不起此座。其于七日七夜后,夜睹明星,忽而悟道,三叹曰:“奇哉!一切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若离妄想,则无师智、自然智,一切显现。”
睹明星而悟道,一般认为悟到的是‘缘起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