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放肆(1 / 2)
容新再次不经意地瞥了封亭云一眼,不知道是他眼神不好,还是心绪不宁,他总觉得自己和容游说话的时候,封亭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这里的目光越发明目张胆,几乎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容新心中暗暗疑惑,却又像缩在蚌壳里面的贝,不想踏出那一步,更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再次被封亭云以高深的修为毒打。
那样也许他就和临仙宗的所有弟子一样,也是受封亭云轻视和不屑中的一员。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意当年情谊,显得有些傻乎乎。
虽然这些年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睡了一个长觉,但对别人来说肯定已经沧海桑田,星移斗转,兴许对当年和他结为道侣的事感到可笑,更遑论其他的了。
容新这边暗自脑补,直到容游掏出怀中的蜜饯果脯想喂给容新吃,那边的封亭云却倏地站了起来,往这边走过来,颇有点气势汹汹的感觉。
容新余光一直在注意他的动向,见封亭云往这边走来,连蜜饯也没有吃,紧张地站起来,眼睛紧紧地跟随他的脚步。
封亭云在他们两人面前停下来,视线落在容游扯着容新衣袖的手上,他抿紧着薄唇,什么话也没有,眼珠子黏在二人的手上,无端有种十分受伤的感觉。
容新等着他开口,但他却迟迟没有声音。
正在容新手汗都快出来的时候,身后的容游打破了安静,“南疆领主,你欲意如何?”
容游用力将容新扯过来,离得这人远了一步。
封亭云被他这么质问,依旧没有搭理,良久,他的嘴唇轻微地动了动,艰涩道,“先前是我认错了你才动的手,对不起——”
前日在太守池,他以为眼前的人是南疆狐族派来魅惑他的小妖,狐族最擅长魅惑之术,有一次他差点着了道,因此对狐族从来都是手段凌厉,心术不正者诛杀之,丝毫不会手软。
容新被他这话楞得半天没有反应,好一会才说道,“认错了……那道歉还是免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发怒,不过听说你先前为了救我,也是费了心力,咱们……算是两清了吧。”
容新想得很简单,既然道歉,就说明先前在太守池可能真的是什么误会,或者封亭云修炼时出了岔子心神不宁,封亭云的这种反应在原书中黑化后不是常见的吗?他就当做是走在路上摔进了大坑,也就无所谓。
道歉就算了,反正以后两人不管是师兄弟、陌路人还是别的什么……不要因这些误会再大打出手就好。
虽然他是单方面挨打就是了。
容新“两清”二字落下,封亭云脸色倏然发白,他的身形微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双唇微抖,眼底有一丝空洞的涣散,喉间似有话要溢出,却又如鲠在咽,
这边沉默的容游阴郁地盯着他,“南疆领主,没听见吗?我哥哥说了,以后两清了,请不要再纠缠。”
容新忍不住看了容游一眼,他刚刚可没这么说啊,只是说两人没恩没怨,不要再纠结对错恩怨而已,怎么到容游嘴里,就有点变了味?
封亭云站在原地,他的双拳紧握,指甲似乎快要嵌进皮肉,身体僵得发颤。
两清、不要纠缠、不要靠近,封亭云的脑中被这些话不断地绞住神经,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他几欲站不住。
先前,他从对方握住凌云剑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不是狐族派来攻破他心魔的妖兽,而是他煞费苦心,用心血喂养救回的人,当时他便心神俱裂,为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可思议——
他怎么可以对他做出这等事?
“容儿,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错认了你,你不要、你不要……”不要和我两清,不要怕我,也不要赶我走……
当年他因镇不住凌云剑中的魔气,才逼得容新以身渡剑,痛失爱侣,这些年他日日夜夜回想起容新被魔气侵蚀之时的绝望和痛苦,那些昏暗汹涌的记忆一一将他击碎。
他经常做梦,梦里全是来自容新饱含痛苦的泪眼,醒来的时候只有疯狂地练剑、忘我地修炼、在南疆不断地杀戮才能稍稍让他好过一点,当他握着凌云剑杀出血路,取得另一块白玄玉时,他几乎欣喜欲狂。
但现实总是让他备受打击,他苦心筹谋终于重塑他的肉身,终于在幽冥海中寻带回他的命魂,却发现容新的七魄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为了唤回他的七魄,他只得重新将他送回临仙宗,这才有了去缥缈峰寻人的事。可玄策铁了心不给他见人,不得已之下,他才寻了机会去缥缈峰,玄策不愿见他,更不愿告诉他命魂是否顺利归位,他只得等……
时间越久,命魂归位越是艰难,他几乎到了心魔逼近的地步,最后一次上临仙宗,叶凛然几乎是下了杀招,若不是他这些年在南疆修为神进,几乎抵挡不住。
他以为叶凛然这个态度,足以说明容新确实还没有醒来,因此在太守池见到酷似之人,一念之下竟以为是近来猖獗的狐族作妖……
他在幽冥海对他发过誓,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他以身涉险,可在他见到容新醒来的第一面,竟然将他错认成了狐族小妖,封亭云当时连追都不敢追上去,自从在静思崖之后,他总是让容新受伤,一次次地,还要他为了救自己搭上性命。
纵使很多事难以预测,但追根到底,就是因为他不够强大,如果他能护住容新,也不会让他吃那么多的苦,没想到的是,他已经成了一方领主,最后竟然差点又杀了他……
“不,不用再道歉的。”容新磕磕巴巴地解释,他心中实在纷乱,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心里固然是怨恨的,换作谁被这么一顿毒打哪里能解气?
可是,既然是误会,那解开就算了,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对着封亭云这张变得柔和的脸,他硬气不起来——
那感觉吧,就像很多年前在百灵山庄的时候,那时候他面对封亭云,也总是觉得心跳失律,一想到他们即将结成道侣,他就总想找个窝躲起来,像个羞答答的乌龟,一点也不爷们。
封亭云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颤巍巍地扇下,眼底晶莹的闪烁似乎是水汽,容新的那句话被他解读成了另一番意思,“你连道歉都不给了吗?也对,是我太过荒唐,我再也不会了。”
容新觉得他这话说得很别扭,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于是点了点头,“是的,没什么好道歉的。”
其实他要的只是一个解释罢了,既然认错,事情也发生了,就不要去纠结。
封亭云说的“再也不会”那肯定就是不会了——容新记得那时候在玉泽岛,他嫌弃封亭云作为师兄老对自己端着冷脸,他们共患难之后,封亭云答应他,从此不会再难为他,从那之后,他确实没有再受过什么冷待。
可见这人说话算话,从不会诓他。再说了,他现在是南疆领主,非是当年的毛头小子,答应的事,总归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