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2 / 2)
姜妁一愣,挺翘的琼鼻微皱,下一瞬竟试探着轻舐了一口,口中砸吧出血腥味,做了个极嫌弃的表情,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这回倒睡得安稳,不似方才梦魇缠身的模样。
容涣伤痕累累的指节落了空,见她不再咬自己,便随意裹了裹,躬身将姜妁从床榻抱起来,一步一步,坚定而缓慢地向那敞开的暗门走去。
被人抱起姜妁也只是喃喃咕哝了两声,还像是依赖一般蹭了蹭容涣的胸膛,继而沉沉睡去。
容涣与姜妁的身影消失在暗门,没过多久,一个与姜妁身形装扮相差无几的女子从暗门走出来,无声无息地躺上床榻,以发遮面,又侧翻过身,这时刚好有公主卫从窗门略一停顿后飞过。
一切又重归寂静。
姜妁是突然惊醒的,她本应该在自己的寝殿卧榻中熟睡,这会儿却在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里辗转反侧。
等姜妁意识渐渐回笼,她还未睁开眼,便从若有似无的熟悉中,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样的陌生,下意识去摸藏在枕下的匕首,不想却摸了个空。
姜妁猛的睁开眼,入目是深色的承尘,她当即坐起身环顾四周,屋内一个人也没有,唯有鲛纱被风吹得飞扬。
她被人悄无声息的带离了公主府!
入眼皆是陌生,床榻上却摆着两个玉枕,伸手往另一侧摸去,触手微热,有人在她身旁睡过。
姜妁眼中涌上煞气,低头再看,自己的衣裳完好。
从窗外照进的月光,意味着她才被劫来没多久,至多不过一个时辰,如此短的时间,加之宵禁,带走她的人必然没法把她带出城。
姜妁下意识寻找防身的物件,她不知道究竟是谁,竟然能在不惊动公主卫的情况下将自己安然带走。
若是图利,她倒也还能谈判一二,可若是单纯的恨不得杀了她,那可就束手无策了,只能试探着能否再拖延些时候,等公主卫发现不妥,带她的手信去找容涣,让五城兵马司封城。
屋内一个人也没有,要么是绑走她的人自信她逃不掉,不屑于找人看守她,要么就是她根本没有被看守的必要。
而死人才没有被看守的必要。
姜妁将床榻旁的青花瓷瓶推了上去,将锦被裹在其上,猛的摔碎,将瓷器碎裂声蒙在锦被里。
她伸手捡了一块狭长尖利的碎片,用布条裹好,藏在身后,随即下床往门口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窗纸戳了个洞往外看,却发现外头依然空无一人。
姜妁眯了眯眼,再次转头环顾四周,逐一分辨屋内的摆设,接着猛地将房门一脚踹开。
有起夜的丫头提着灯笼脚步匆匆从廊下走过,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周身震颤,遥遥向这边张望了一眼,继而慌慌张张地走远了。
姜妁一眼便瞧见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两个人。
一人穿一身月白色长袍,身高足八尺有余,腰间系着腰封,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套在白色绸裤里的双腿修长,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一般还戴着一顶羊脂白玉的玉冠,却看不清长相,只有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往下隐约可见高挺的鼻梁。
另一个则浑身黢黑,只能依靠身形勉强辨出是个男子。
“容涣!”
姜妁咬牙切齿的喊出他的名字,抬手将藏在身后的碎瓷片扔在地上,眉眼含煞:“这般捉弄于本宫,你好大的胆子!”
容涣在房门被推开时便听见了动静,意料之中的勃然大怒,本想将事情吩咐下后再回头安抚姜妁,谁知气头上的姜妁竟厉声喝出了他的名字。
摆手让影卫退下,容涣转身往姜妁这边走来。
他还未走近,便见姜妁转身走回房内,房门在他咫尺之间轰然紧闭。
容涣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温声告饶:“臣不过是去处理了些小事,殿下怎么醒了?”
“本宫若是不醒,怕是被你偷出来就地埋了也不知道,”房内传来姜妁的连连恨声
听出来姜妁此时正在气头上,容涣却笑得越发开怀,一边软着话语赔不是:“都是臣的不对,不该放殿下独自一人留在房内,还请殿下降罪。”
世人皆传永安公主生性跋扈,喜怒无常,容涣却知道姜妁不是对谁都这般不轻不重的放几句狠话,最常见的便是轻描淡写的将人拖下去,或是杖毙,或是绞杀。
果然,房内下一瞬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以及姜妁戴着怒意的嘲笑:“本宫明明是在质问你,为何擅自将本宫掳来你的府上,容相难道听不懂吗,亦或是本宫在对牛弹琴?”
容涣也不反驳,只是温润的笑着,抬手轻轻叩了叩门扉:“是,都是臣的错,那殿下大人有大量,可否放臣进来向您当面认错?”
过了半响,姜妁许是气够了,门板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头却还在说:“放你进来做什么?放你进来气死本宫不成?”
容涣从善如流的推门往里进,一眼便看见只穿了身素白亵衣,乌青发丝披散的姜妁双手抱膝坐在床尾,执拗的昂首望着他,活像被人遗落了的小狐狸,哪怕期待着别人来将她捡回家,却依旧高傲的仰着头。
待他走近,姜妁突然从床榻上一跃而起,一手揪着他的衣襟拽向自己,迫使他与自己凶狠的目光对视,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究竟想干什么!”
当初新建永安公主府时,容涣恰巧任工部尚书,近水楼台,极容易藏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比如在公主府悄悄的修一条通往他府邸的密道。
当他被思念啃噬,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时,他便会打开暗格,步入那一条幽暗的甬道,触碰他的月亮。
这不是他第一回偷偷将姜妁带回府,从前往往都能在姜妁醒来之前安然无恙地将她送回去,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回便撞上了姜妁突然醒来。
容涣却半点不见慌张,他知道在姜妁的心中他是何种模样,他几乎迫不及待的想扒下那一层温润的皮,让她看一看另一面的自己,虽然还不到时候,却不妨碍他对此感到异常兴奋。
“臣将那个在御书房伺候的御前女官带回了府,如今正关在水牢里,”容涣神态自若的说着早已找好的借口:“偏她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说,臣迫切的想知道她掩藏的秘密,便想着请殿下来,看看有无什么法子撬开她这张嘴。”
姜妁撇嘴,露出一抹带着嘲讽的笑,容涣曾任刑部尚书,若他都无法令那女官开口,换做自己则更不可能,什么请自己来帮忙,这一听便知是胡言乱语。
却还是松开容涣的衣襟,别开脸不再看他,只顺着他的话道:“难不成她见了本宫,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涣因她的突然离开略感惋惜,笑道:“殿下慷慨大方,一把金叶子便能得不少消息,想来这次亦是如此。”
姜妁知容涣在笑她乐当散财童子,反唇相讥道:“可惜本宫这会儿身无长物,更何况是金叶子?恐怕不能如容相所愿了。”
容涣像是早有准备一般,转身走向案台,将烛台点燃,从暗格处取出一个檀木的匣子,双手捧着递给姜妁,眼中隐隐有着期待。
“臣为官几年,倒也积累了些家底,银票,账簿,库房钥匙,全数在此,请殿下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