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17(1 / 2)
卢干事踏进病室,只住了3个患者的8人间,显得有些空荡。他一眼就看到找自己投诉的女人正在与一个半坐位的老太太拌嘴。
“你当我爱去吗?”
“那你还去。我和你说过不要去不要去,可你就是不听。你说你找了有什么用?我不是还得这儿的护士打针吗?在哪儿你都是这么作,我这是哪辈子不修,才有了你这么个闺女啊。”
“我这不是心疼你左一次又一次扎针,不然我干嘛跑那边楼上去?”
“你要真心疼我就不会这样了。行啦,你赶紧回家去吧,别在这儿闹心了。我雇个护工好了。”
“护工一天要十块钱呢,你也舍得?你一个月挣多少老保儿,除了吃饭你攒下几个了?”
“要不是为了搭你,金山银山我都攒下了。”
卢干事轻咳一声,引起母女俩的注意。
“那个大娘我来看看你的手。我是医务处的卢干事,你闺女刚才去找我了。”
“你看吧。”老太太把两只手都伸给卢干事看。“我这血管不好,什么时候去区医院扎滴流都是这样。不怨人小护士。唉,我这养了这么个冤家,走到哪儿跟人吵到哪儿,这二十多年我就没见她消停过。”
“妈——你说什么呢!我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这么数落我?”
“我要是立马能闭上眼了,我就对得起你了。”母女俩又继续拌嘴。
卢干事凑过去看看老太太的两只手背,确实是不怎么地。但是以他微薄的临床经验判断,也不是不能扎手背。但是小吴现在为刚参加工作的小护士杠上了,估计找了廖主任来,十二楼也未必有护士会给老太太扎了。
唉!外科的事情就不如内科好处理。他M的了,这外科病房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动了哪一个,都像动了他们家谁似的。
最后尽落得自己夹心、自己难办了。
老太太见着卢干事端详自己的手背不吭声,凭着多年的输液经验,她知道自己的手背不是不能再扎针的。
那就是护士不肯来了!
“卢干事啊,那小姑娘怎么样了?刚才被她推了一下,许是撞着哪儿了,抹着眼泪走的。哎呦,我说你也是有闺女的人,谁要是这么推搡了你闺女,你愿意啊?”老太太赶紧把事情往回磨。
可她闺女根本就没理会她的意思,直着脖子叫嚷:“谁让她摩挲半天都找不到血管扎针啦。那怪我吗?”
卢干事逮住老太太没还上嘴的空隙,赶紧插话道:“那护士去拍X光片了,撞的挺重的。怕有骶椎骨裂。”
“啥?”老太太没听明白。
“这是要讹上我了?”女人气势汹汹地喊了一句。
震得卢干事耳朵嗡嗡作响。但是他牢记董主任的教导,暗暗叮嘱自己沉住气,这时候的最佳处理办法:只与能交谈的人说话。
为了保护自己的耳朵,他不露声色地拉开与女人的距离。
等女人的嚷嚷停了,才慢慢解释道:“大娘,骶椎就是后尾巴根的那块骨头。像有的人下雪天滑个屁股墩,也容易出现骨裂。这块骨头一般不会完全分开,那骨裂就和其它地方的骨头骨折是一个道理。但如果裂缝了,人就不好坐着了,以后怀孕生孩子就要遭罪了。”
老太太立即扬起手指着女儿说:“冤家啊,你说你,哎呀,人家一个小姑娘。人爹妈不得来找你啊。你赶紧给我走吧。”
这闯了祸就走?你当你闺女是什么?
“她走了,可真要骨裂了怎么办?”卢干事情急之下问。
“我赔命给她了。”老太太急顶了一句就开始咳嗽。
卢干事恨不能给她一句:果然不讲理的妈养出来不讲理的孩子。但他记得李敏说老太太可能是结核,赶紧避让开去。
等咳嗽缓缓,老太太又接着抱怨女儿:“哎呦,谁让我养了这个不省心的。从那年跟着人家走去京城,这二十多年就没消停过。哎呦,你可气死我了。”
卢干事不理会这些有的没的,他下来科室得把患者家属投诉的事情解决了。他等老太太咳嗽停止了,开口建议道:“要不让护士给你扎脚上?”
“不用,我明天去结核防治所去。区医院给我抽胸水检验过了,说是结核性胸膜炎。原来就准备发烧好了过去呢。”
卢干事简直如同被雷劈——傻掉了。
他从十二楼转去十一楼找谢逊,很生气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抱怨道:“没有这么坑人的了,明知道自己是结核,还跑到省院来。这母女俩都是祸害。”
谢逊没搭理他的抱怨,只问:“那护士没事儿吧?”
卢干事摇摇头:“没事儿。唉,亏得李大夫立即安排她去拍X片、给她做检查了。不然等过后发现了,人爹妈来找医院要工伤,到时候又是一笔烂账,吵得没完没了的。”
“你也别抱怨了。加把劲儿,等你当了医务处处长就好了。”谢逊难得地说了句劝慰话。
“那也还是这些破烂事儿。”卢干事对这样的劝慰不领情。
嘁!听不懂人话吗?
谢逊恼了,加重语气说:“你活该。当初劝你选临床、你偏要选管理,怎么劝你都不听。在你没当上院长前,你这辈子就一直做这些事儿吧。”
卢干事感觉心头被插刀了,他气得朝谢逊瞪眼,可又拿谢逊没办法,最后喘着粗气离开了。他去急诊找刘大夫,想与刘大夫诉苦、抱怨,不想今天不是刘大夫值班。他只能满腹郁闷地转回院办。
唉!一道大题的分差,谢逊就去了医大,自己就只能去医专。昔日没比自己强多少的谢逊,如今已经是普外科高高升起的一颗新星。谁都知道不用十年梁主任就要退休,那时候他将是下一任的普外科大主任——
四十才出头的普外科主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