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2 / 2)
喻堂眼睛的形状也好,只是常被压低的帽檐遮着,有时还会戴一副落伍的框架眼镜。现在没了遮挡,那双眼睛干干净净地露出来,透过满满的不安,还是熟悉的温柔和专注。
隋驷几乎没细看过他的眼睛,迎上喻堂的视线,几乎恍了下神。
隋驷摸摸他的头,又问了一遍,语气更和缓:“什么地方难受?”
喻堂摇摇头。
他摇了两下头,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肩背不自然地微僵了下,连忙出声:“没有。”
喻堂的嗓子不舒服,刚刚又太紧张,这会儿更哑了。他努力试图清了几次,终归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头埋得更低,苍白的指尖慢慢搅紧病号服衣摆。
隋驷不喜欢问话的时候别人不出声,不喜欢他们说话含混不利落。
“没有……”
喻堂的嗓子疼得厉害,尽力吐字清晰,轻声回答:“没有难受。”
隋驷听出喻堂的异样,没说话,接过聂驰递来的温水。
他只是疏远避嫌,并没虐待过喻堂。
喻堂这样瑟缩回避,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几乎又让他有些压不住的不耐烦。
知道喻堂现在的状态不好,隋驷耐着性子,让杯沿在喻堂唇边碰了碰:“喝水。”
喻堂抬起眼,温顺地看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隋驷把水递过去。
他声音里的温柔淡下来,喻堂的状态反而自然了不少,捧住水杯,小口小口喝着,偶尔极轻地咳嗽两声。
隋驷见喻堂已经能自己坐稳,就不再扶他,收回了手。
病床上的人虽然苍白虚弱,单薄得像是只剩了个影子,可又像之前一样温柔平和了,看不出刚刚才歇斯底里地发作了一次,更看不出之前做了那样偏激的举动。
隋驷在一旁,看着喻堂宝贝一样捧着那杯水,低头一点点慢慢往嘴里抿。
刚才的情绪状态不好,喻堂紧张得厉害,又不肯出声,唇下全是死死忍着咬出来的口子。
淡淡的血色沁进水里,喻堂眉眼柔和,眼睫安静地垂着,像是不知道疼。
隋驷看着喻堂,又忍不住蹙了蹙眉。
喻堂才刚醒,还不能喝太多的水。可眼前这人的架势,像是他不叫停,就会一直这样一口一口把这杯水全喝下去。
当初在节目上秀恩爱,主持人还打趣过,喻特助好像分不出隋老师的话是真是假、是不是只是随口一提,凡是隋驷提过的事,喻堂都会去做。
就算哪天隋影帝真的变了心,让喻堂给心上人买礼物,喻堂也会乖乖去买,还会再帮忙多买一束带贺卡的捧花。
“别喝了。”隋驷伸出手,从喻堂手里拿过那杯水,“躺下休息,好一些了,我带你回家休养。”
喻堂抬起脸,他迟疑了下,轻声说:“可离婚的事……”
“离婚的事先放一放。”
隋驷说:“之前的事,聂哥已经和我说过了,等爷爷的寿宴过后再说。”
喻堂有些犹豫,看了看一旁的聂驰。他像是想说话,最后却又尽数咽了回去,点了下头。
“我回我的住处就可以。”
喻堂坐了一会儿,垂下视线,低声说:“不用去您家。”
隋驷问:“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不住在我家,我有事找你,你能保证我找得到?”
喻堂一怔,不自觉抿了下唇,没说话。
他坐在床上,像是竭力想要找出佐证来否认隋驷的话,却没能想得出来,有些懊恼地皱了下眉。
这样难得的鲜活神色直白落在隋驷眼里,隋驷打开烟盒,磕出支烟在手里转了转,没有点着,拉过椅子坐下,视线仍然停在喻堂身上。
以前没有发现,喻堂还有这样的小脾气。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喻堂,隋驷胸口刚涌上来的烦躁不耐也散了大半。
“躺下休息。”
隋驷说:“给我省省心,有什么事好好和我说,我会答应你。”
喻堂点点头,顺从地挪着手臂,想要躺下。
隋驷指尖夹着那支烟,站起身,探出手帮他,手臂揽过喻堂的肩背。
喻堂几乎是被他抱在了怀里。
“朋友之间可以这样。”隋驷察觉到他又有些发僵,拢了拢手臂,低声说,“你懂事些,我好好对你。”
喻堂靠在他胸口,一动不动静了半晌,小声问:“离婚……”
隋驷不明白这时候喻堂怎么还想着这个,他难得的没有不耐烦,耐心缓声说:“离婚以后,也可以做朋友,所以——”
隋驷停下话头,没再往下说,只拍了拍喻堂的背,扯开话题:“所以你也乖一点。”
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喻堂静了好一会儿,笨拙又生涩地碰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
隋驷揽着喻堂,把他轻轻放回病床上。
今天的阳光很好,透过半掩着的窗帘,落在喻堂阖着的眼皮上,被浓深的眼睫舀起来一小点碎光。
隋驷看了他一阵,起身过去,拉上窗帘。
他想问问喻堂,有什么事居然值得他不想活下去。可看见喻堂这样乖乖地躺在眼前,又莫名问不出口了。
其实也不是一定非要问。
不论喻堂知不知道,这种任性的行为给自己造成了多大的困扰。隋驷想着,他至少是真心不想亏欠喻堂,想让喻堂好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