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病弱故人归(1 / 2)
明明已经是草长莺飞的二月,马车进了江北的地界,却还是能在路上留下两道雪印。
江北居然还在下雪。
金瑞捧着汤婆子,身上还盖着厚厚的锦被,饶是如此,他的手脚仍旧冰的发疼。
伺候他的百溪常常嘟囔,明明是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到、娇养着长大的公子哥,怎么就得了天一冷就腿脚肿痛的怪病?
金瑞听他数落的烦了,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百溪还想再说,可看见自家公子明明冷的厉害,额头却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知道他疼的厉害,只好闭嘴不言。
马车里安静了,金瑞就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那是他的几个兄弟和堂兄弟。他们一家人从京城回老家祭祖。
这次来江北,就不打算回京城了。
如今皇帝病重,皇子争位,京城大乱。金家虽是世代官宦,可如今最大的官不过是他父亲金漠的六品通判。
六品官在京城,跟蝼蚁差不多。金漠咬咬牙跺跺脚,献上半个家当,求外放。吏部尚书收钱办事,让他回自己老家当个有实权的通判。
金漠已经在江北同兴府上任大半年,觉得自己站住脚了,就把在京城的小辈都接了来,想让他们在这里读书长大,避开乱世。
金瑞只是金漠的庶子,排行第三,非长非嫡,生母又早逝,因此很不得宠爱,从小就扔在庄子里,轻易不见面。
除了金瑞,金漠还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二都是嫡子,身份贵重。老四读书上进,颇受器重。老幺天真活泼,又是宠妾所生,最受宠爱。
他们四个骑着马,在马车前面走。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叔父家的两个儿子。
金瑞把汤婆子贴在手腕上,听外面的兄弟说话。
“三哥一向跟下人住在庄子的,这次跟咱们一起回乡,不会以后也同咱们一起起居进学吧?”说话的是老幺金务。
老大金益点头:“那是自然。”
“我才不要喊他‘三哥’,病秧子一个,连马都不会骑。要不是他非得坐马车,拖累我们的行程,这会儿咱们早到家了。”
“小弟说的对。大哥,你说咱们金家怎么会有这样无能的子弟?身体不好还是其次,昨儿我考他诗文,他竟然说他连书都没读过几本,对于诗文,更是一窍不通。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要丢咱们金家的脸面!”
“二哥,我还听说一件事。庄子里的下人说,他曾偷跑出去好几年,后来一路要饭回来的。这事父亲嫌丢人,下令封口。”
“那岂不是一路磕头磕回来的?”
金瑞听见他的兄弟们都在大笑,中间夹杂着老四金思的低声劝告。
他脸色更难看,索性整个身体都钻进锦被中,把汤婆子贴在胸口暖着。
又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跟车的下人大声喊。
“咱们的马车让一让,后面是江北小王爷的马车。”
金家老大听了,赶紧让众人避到路旁。
江北小王爷是谁?
那是当今皇帝的幼弟,唯一一个有封地的亲王。先皇病重时,江北小王爷才三岁,就封了亲王,赏了封地,因此众人都暗暗唤他一声“小王爷”。
如今小王爷也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不过这个“小王爷”大家都叫惯了,因此也都没改口。
小王爷三岁就到了封地,没长辈管教拘束,也没亲朋照顾提醒,简直就像是野马一般放纵着长大,喜怒无常,性情暴躁,在江北说一不二,谁也惹不起。
金家兄弟虽然还不知道小王爷的种种恶行,但知道江北是小王爷的封地,因此都乖乖地让路。
金瑞才懒得管马车给谁让路,他把被角掖了又掖,准备暖暖和和睡一觉。
无能便无能,丢人又如何?
活命要紧,舒服最重要。
喧嚣声越来越近,吵的金瑞睡不着。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竖起耳朵认真听。
百溪纳闷:“公子,你在听什么?”
“一百零三。”
“什么?”
金瑞道:“外面过了一百零三匹马,十二匹老马,三十匹江北红马,没有马车。”
百溪震惊:“公子你说的玩笑话?”
怎么可能听得出来?老马也就算了,马的品种也能听出来?
他们家公子应该都没见过江北红马!
金瑞不再说话,又把脑袋缩回被子里。
喧嚣声过去后,他的几个兄弟开始大声抱怨。
“呸,哪里有什么江北小王爷的马车,不过是几个人赶着一百多匹马,也配让我们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