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讲故事(2 / 2)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宗门明明有执法堂,也有地牢,巫青蘅却瞒着宗门上下所有人,鬼鬼祟祟地私自在宗门祠堂弄出来一个结界密室,偏偏这密室里只囚禁了一个人,足见此人的重要性。
那人嘴里一直断断续续的咒骂个不停,古烟离微微蹙眉:“你是何人?”
咒骂声戛然而止,那人似乎没想到站在对面的并非巫青蘅,而是一位姑娘,用沙哑的声音不问反答:“你是谁?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莫非是巫青蘅那个没人性的畜生不放心,所以派你来看老夫断气了没有?”
左一句没人性,右一句畜生,再怎么说巫青蘅也是是古烟离的心上人,被人这样咒骂,面上隐隐浮现一丝怒意:“放肆!本座乃是巫蛊宗副宗主,可不是跑腿的,你因何被囚姑且不论,单凭你肆意谩骂本宗宗主巫青蘅这一条,本座现在就可以一掌毙了你!”
“副宗主?……你姓什么?……是不是姓古?”那人呼吸声越来越重,看上去情绪很激动,挣扎着努力抬起头来,似乎想看清古烟离的容貌。
可他这一抬头,却把古烟离吓得连连后退,因为他不仅眼珠子被挖掉了,就连眼皮都被人割掉了,只留下两个深深的黑洞,整张脸也被划得面目全非,那伤疤有些年头了,跟一条条扭曲的蜈蚣似的,着实恐怖骇人。
那人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根本看不见,便重新把头低了下去,用嘲笑的口吻讥讽道:“老夫明白了……一定是巫青蘅那小畜生方才一无所获……又知晓老夫时日无多……便想欺老夫眼盲……故意派你冒充副宗主来套话……呵,当真是好毒的心计!”
古烟离被吓得脸色煞白,显得有些狼狈,好在对方眼瞎看不见,她轻轻拍了拍心口,稳住心神斥道:“巫蛊宗宗主年少有为宅心仁厚,修真界谁人不知何人不晓?本座警告你,不许再侮辱巫青蘅,否则别怪本座趁人之危,手下不留情!”
“要杀便杀……少废话……”那人十分艰难的喘息着,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道:“都怪老夫识人不清……若非当年轻信了巫格那奸贼的鬼话……老夫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住口!不许辱骂巫叔叔!”古烟离随手召唤出一条紫色长鞭,‘啪’地一声狠狠朝地面抽去,这一鞭子抽得极重,地面都裂开了。她之所以没有直接往那人身上抽,是因为那人已经油尽灯枯,根本承受不住。
最重要的是,她很想弄清楚这个人跟巫蛊宗或者说同巫家有什么仇怨,所以,在此之前,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死。
“呵……老夫不止要骂他们……更想出去亲手宰了他们……人面兽心的畜生……枉我蛊宗一脉千百年来忠心耿耿以诚相待……到头来……却人丁凋零……日渐衰败……苍天无眼啊……”那人语气听上去低沉且激愤,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哭是笑。
“蛊宗一脉?你姓古?不可能,巫蛊之术虽然霸道,但过于阴诡,从而有损寿数,故而巫蛊宗建宗迄今为止,从未出现过百岁之人,况且,我古氏一族的男丁并不多,活过甲子之人屈指可数,若你是古氏族人,本座身为古氏族长,为何从未见过你?”古烟离此时此刻心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巫叔叔一家,另一边是身份不明被秘密囚禁的疑似古氏族人。
如果此人当真是古氏族人怎么办,那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那人冷哼出声:“小丫头……你别再装了……老夫念在你是个小姑娘的份上……不想同你恶言相向……你出去转告巫青蘅那个小畜生……老夫还是那句话……我古扬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姓巫的……让他洗干净脖子……午夜梦回老夫自会去取他首级……”
“你、你说什么?古、扬?”古烟离双眸不可置信地瞪得滚圆,脸色青白交加地不停摇头否认:“不……不可能,他已经失踪了二十多年,你怎么可能会是他?我不信!骗子,你一定是在说谎骗我的对不对?”
“老夫都已经快死了……骗你作甚……倒是你……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非得助纣为虐给巫氏当走狗……多行不义必自毙……巫氏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只是可惜了老夫的女儿……被人蒙骗而不自知……巫青蘅那畜生说要娶烟儿为妻……若是有朝一日……烟儿知道所嫁之人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她可怎么办啊……烟儿……”古扬不骂人时少了几分戾气,倒是添了些许哀伤。
不……这绝对不可能!
古烟离一张脸震惊得惨白若纸,她先是慌里慌张的转身就跑,想逃离这个黑暗的地方,可才跑出没几步,她又泪眼婆娑地折了回来。
她记得父亲的双足都有六趾,这是极为少见的,想找人冒名顶替怕是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里,她径直走到古扬身前蹲下身去,双手颤巍巍地慢慢掀起早已破朽不堪的下摆,她还是想好好确认一下,眼前这人到底有没有六趾。
不查个水落石出,根本无法安心。
然而,当她真正看清眼前那双脚时,她整个人却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猛地跌坐在地。
但他那双……哪还能称之为脚吗?
一双前脚掌早就被人齐刷刷给斩断了,别说六趾,根本就连一趾都没有。
太残忍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折辱至此?而这位自称是古扬的男人身上,到底经历了多少酷刑?
“你在找什么?……为什么要哭?……呵……别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老夫……老夫劝你省点气力吧……从哪来回哪去……别在这哭哭啼啼的……烦死了……”古扬不知想到了什么,嘴上虽然吼的凶,却用尽力气偷偷把双脚往后挪了挪。
对了,还有耳朵!
古烟离疯了一般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直接用手去扒拉开古扬左边蓬起的乱发,可是,没有,左耳耳垂原本应该有颗小痣的,可是现在没有了,因为这人的左耳已经被割掉了。
她身形不稳地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这一次,她终于承受不住放生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为什么?
虽然父亲失踪那年她才六岁,但她很清楚的记得,父亲是个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俊美男子,为人处世总是体贴入微,声音永远是那样温柔细腻,他左耳垂有颗小痣,双足有六趾,他……
当年巫叔叔说父亲是外出云游,疑是遭遇不测,所以迟迟未归。
那现在这个人是谁?所有能证明他是古扬的证据都被销毁了。
如果他是古扬,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
若他不是古扬,囚禁他的人为什么要刻意毁灭证据?
“别……别哭了……咳咳咳……”古扬说话太急,牵动心脉,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缕缕鲜血。
古烟离见状泪流满面,她声音哽咽地问:“四岁那年生日,我曾悄悄在纸条上写下了三个愿望,然后把字条用小罐子装起来,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跑去后院,把小罐子埋在了桃树下,我以为没有人知道,可是后来发现,那上面的愿望都一一实现了,你知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古扬胸口剧烈起伏,喘息着道:“你……莫非……你真的是……不……不可能……巫青蘅那个畜生怎么可能会让烟儿来这里……”
“我是巫蛊宗副宗主古烟离,不是巫青蘅让我来的,是我无意间看见他神神秘秘的进了这个结界,所以才偷偷跟进来看看有什么,求你回答我,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愿望?”古烟离说完紧咬着下唇不放,连破皮了都不知道。
古扬呼吸一滞,身形都在颤抖,沉吟片刻后,唇角上扬地哑着声道:“一、烟儿想要拉着爹爹手一起飞高高……二、烟儿想吃爹爹亲手做的糖葫芦……三、烟儿想听爹爹哼小曲儿……那个傻丫头……年纪小小笔杆子都拿不稳……却是个机灵鬼……好些字她根本识不得……却找来好几本书……拐着弯问我哪个字念糖……哪个字念曲……葫芦又该怎么写……我是她爹……她那点小心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半夜三更不睡觉……黑灯瞎火的跑出去……就是为了藏东西……于是等她回房后……我就悄悄把她藏的东西挖了出来……真是个傻丫头……这些事除非烟儿自己说出去……否则世上再无第三人知道……倘若你真是我的烟儿……可还记得你六岁生日那天我送了你一柄短剑……同你说了什么秘密?”
古烟离一边拭泪一边说:“六岁生日那天爹爹送的不是短剑是匕首,因为爹爹那天回来得特别晚,我很生气,爹爹为了哄我开心,就把随身携带的匕首送给了我,并未说过什么秘密。”
“烟儿……原来你真是我的烟儿……”古扬瞎了,又被锁着,想看一眼抱一下自己的女儿都做不到,神情无比懊丧。
“爹爹!烟儿真的好想您啊!”古烟离见状泪如泉涌,径直扑进古扬怀里。
父女一别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得以重聚,古扬惊喜之余也无比担忧,“烟儿…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若是被巫青蘅那畜生发现你来过这里……他肯定会对你下毒手的……咳咳……”
“爹爹,您先别急,我这就为您疗伤,然后带你出去,无论是谁把你害成这样,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他!”失而复得的父亲,古烟离绝不允许父亲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即便那个人是魂牵梦萦的巫青蘅也不行。
古扬急忙摇头阻止:“不用白费力气了……烟儿……你先听爹把话说完……早在你进来之前……巫青蘅已经震断了爹的心脉……爹早已油尽灯枯……不过是心有不甘才一直死撑着……没想到天可怜见……竟然能在临终前见到你……爹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不,我一定要救您出去!”古烟离倔强地为古扬输送灵力,只可惜古扬灵脉受损,根本储存不了灵力,无论再输多少都没有用。
“烟儿……听话……收手吧……爹有很重要的话要同你说……你可要听仔细了……”古扬费力地喘了一口气,顿了顿接着道:“当年我无意中发现巫格谋害古氏族人的秘密,他诓骗我说想先来祠堂忏悔,然后就召开宗门大会公布自己的罪行……我信以为真,同他一道来到祠堂,却一时大意遭他暗算……待我醒来之后已经被囚禁于此……巫格活着的时候时不时会来逼问我……想夺取古氏最顶级的蛊术,巫格死了以后就换成了巫青蘅……巫青蘅的狠毒与巫格相比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可惜,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我死都不会说的……”
古烟离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枉我一直把他们当成最亲的人,没想到他们当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表面对我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如此迫害我的父亲,我古烟离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古扬摇头:“傻丫头……巫青蘅诡计多端,修为又比你高,你是打不过他的……”
“我不管,爹,你忍一忍,我这就将锁链砍断救你出去!”古烟离取出随身的匕首,将灵力凝聚到极致去砍锁链,结果匕首豁了口,锁链却纹丝不动,半分划痕都没有。
“没用的……这锁链是特制的,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烟儿,爹怀疑咱们蛊宗一脉千百年来人丁凋落,都是巫氏一族在捣鬼……明里暗里被害死的族人也就罢了,之前知道他们死了,而那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先辈族人,怕是遭受了同我一样的下场……毕竟……这锁链一看就有不少年头了,我当时突然发难,巫格根本没有那个时间现去打造……”古扬说完,又咳了起来。
“那怎么办?爹!您快告诉我,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救您出去?”古烟离还在疯狂砍锁链,只可惜结果依旧。
古扬心疼地道:“烟儿,听爹的话,别砍了,你可知为何我心脉都已经断了还能撑这么久?”
古烟离哭着摇头,但想到古扬眼睛看不见,便哽咽着补了一句:“不知道。”
“因为我身上温养着圣蛊虫卵,世人都以为古氏最厉害的蛊王是蛊灵蛇,其实不然……蛊灵蛇只不过是摆在明面上应付外人的高阶蛊罢了……事实上,真正的蛊王圣蛊还没有现世……它存在了千年,受我历代古氏族长嫡系血脉的温养,至今还只是一颗豆大的蛊卵……虽然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却蕴藏着无比雄浑霸道的未知力量……烟儿,今日爹便将圣蛊蛊卵传于你,你答应爹,带着它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什么时候圣蛊现世,你再回来铲除巫氏奸贼,振兴我古氏一脉,以告慰历代古氏冤魂的在天之灵!”
古烟离连连后退,泪如泉涌地哭道:“不,我不要,没有蛊卵您会死的!”
“糊涂!爹当初是怎么教你的?凡事要以大局为重……我本应就是个死人,即便不取出蛊卵,我也活不成,反而会白白辜负了先辈们的一番心血……烟儿,爹的好女儿,听话,到爹身边来,若有来生,再做父女……”古扬的声音很轻柔,很温暖。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时间仿佛瞬间回溯到了二十多年前,古烟离步伐沉重地朝前行去,每走一步她的心都在滴血……
洛清玄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随手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语气不善地道:“我承认月道友你故事讲的不错,但这跟道主是不是人有一毛钱……我的意思是,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着,能不能说重点?。”暗暗在心底补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
月无漪羽睫扇了扇,挑眉淡淡一笑:“急什么,重点这不马上就来了吗?你别总打岔,万一我一个走神,突然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该如何是好?”
洛清玄拼命按捺住涌上喉头的暴脾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请!”
“古烟离接受圣蛊传承后,按照古扬临终前的交代连夜离开巫蛊宗后离开修真界,独自去了凡界隐居,但她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其实,她早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而孩子的父亲是巫青蘅,以前她对巫青蘅的爱有多深,现在心中的恨就有多深,甚至翻了几倍。爱上杀父仇人已是奇耻大辱,又怎么可能会帮仇人生孩子?”月无漪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见洛清玄不吭声,便蹙着眉问:“你为什么不问后来呢?你不问,让我一人在这里自说自话唱独角戏吗?”
忍,忍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洛清玄脸绷着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十分配合地道:“后来呢?”
月无漪转动手中茶盏,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问得好,后来古烟离买了无数堕胎药,试了很多种法子,她自己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却还是打不掉那个孩子。”
“所以说,那个孩子就是道主?”洛清玄脱口而出。
月无漪轻轻啜了一口茶:“肤浅,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哪有这么简单!”
“你说的都对,请继续!”洛清玄被话噎得太阳穴直突突。
靠,之前肯定是疯了痴了傻了瞎了才会觉得月无漪这人不错。
“古烟离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在人多的地方难免引人闲话,于是便独自一人搬进了深山,孩子打不掉她也就干脆搁置不管,用养蛊虫来分散注意力,才短短几个月,深山变成了毒山,谁都不敢靠近。”月无漪说完,将盏中茶水一口饮尽。
洛清玄主动倾身添茶,末了还不忘做一个‘请’的手势。结果月无漪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差点儿没把洛清玄给憋闷死。
“时间一晃,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这掰起手指仔细一数,古烟离的肚子已经有一年又三个月了,竟然还没有生出来,十分诡异,起初古烟离还没在意,可是后来她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就想着兴许肚子里的孩子早就被圣蛊吞噬了,所以现在肚子里怀的不是巫青蘅的孩子,而是古氏一族的圣蛊。”月无漪说着突然没头没尾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结界外面的流云,沉默不语。
“这就没了?”洛清玄狐疑地望着月无漪,嘴角一连抽了好几下。
月无漪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神情慵懒地回答:“哪能啊,故事太长,我只不过是想酝酿一下情绪,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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