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明白(2 / 2)
姜安城单手负在背后,步履缓缓走前走:“如果你没有箭,也没有陌刀,更没有一身神力,你还能砍到对方主帅吗?”花仔:“可我明明有!”
“如果只拼实力,那么所有的战争中,只要看一看谁的队伍多,谁的兵器强,两边便可以断出胜负,不需要真的打仗了。”姜安城道,“所谓兵法,便是用最少的兵力、最少的牺牲,去换取最大的胜利。你的神力与刀法可以成为你的助力,但你不能因为你的强大而忘记筹谋布局。”
说着,他停下来,望定花仔的眼睛,“你若要冲上去诛杀敌方主帅,就算杀了,对方的副帅呢?副帅死了,偏将呢?又或是,如果你没有成功呢?就算你能让自己全身而退,那你的部下呢?他们是否有你这般勇力,可以保住性命?他们皆是活生生的性命,你忍心看他们去送死?”
花仔沉默了,有点不解:“可你说过,为将者要果决,不能瞻前顾后……”
“为将者的果决,就是在将天时地利人和思虑周全之后。”
花仔更不解了:“要想这么多,还怎么果决?”
她的两只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像两粒盛在白瓷盘里的葡萄。
姜安城轻声道:“这正是主帅难为之所在啊,花仔。”
花仔愣了一下。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小心!”
耳边传来生徒的惊呼,跟着有什么东西哗啦啦倒下来,花仔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姜安城一把揽住肩。
两人的衣摆飞扬,带起一场小小飓风,廊上的黄叶轻旋着飞起。
花仔被带到了另一侧,背后是墙壁,前方同姜安城的胸膛,几杆□□落地,其中一杆□□砸在了姜安城的右臂上,然后才落下。
花仔感觉到姜安城的手臂刹那间紧绷,且眉头随之重重皱起。
那是他伤口的位置!
“姜夫子对不起!对不起!”
生徒们急忙围过来,惶恐不已。
他们正扛着一捆□□准备去校场,哪知道前面的人看见姜安城就走在前方,一时太过激动,竟把自己绊了一跤,一捆枪生生朝前掷了出去。
花仔怒,“对不起有个屁——”
姜安城的左手拉住了她,然后转向那群生徒,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去吧,下次小心些。”
生徒们又是羞惭又是感激,拾起枪连忙离开了。
“从械房去校场明明走假山那边更近,这帮人却非要走这边,分明是故意想跟着你。平时跟跟也就罢了,这回砸到了你的伤口,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花仔震惊,平时罚她不是罚得很起劲吗?
姜安城道:“除了小世子和我堂弟,麟堂生徒的出身皆平平,他们想跟着我,也许只是想求一个出路,就由他们去吧,不必太放在心上。”
花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夫子,你以为他们跟着你,是想找门路跟你求个一官半职?”
姜安城:“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花仔道,“你是麟堂生徒心中的神啊,他们是来朝拜你的!”
“……”姜安城沉默了一下,“我资质平平,何至于此?”
花仔忽然就了一种吐血的冲动,“你资质平平,你让——”
她的声音顿住,因为她忽然看见,姜安城的右臂紫色袍袖上,洇出来了一块深色的痕迹。
她立即想起了之前他瞬间绷紧的身体和紧皱的眉头。
“夫子你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姜安城道:“不妨事,学舍有药。”
他的声音平静,在回学舍的路上,还在跟花仔剖析方才那盘战局。
花仔在很久以后都还记得他此时平缓的语调,淡定的神情。
记得京城的秋天天蓝如玉,记得秋天的银杏叶金黄灿烂,一片片都像是由黄金雕成的。
偌大麟堂,夫子和生徒们来来往往,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向他行礼招呼,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手臂上淌着血。
“……明白了么?”
到了学舍门前,姜安城问。
“明白了,”花仔用力点头,目光坚毅,“夫子,你是条好汉子,我喜欢!”
姜安城:“………………”
我教的和你明白的,是一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