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 117 章(1 / 2)
这一吐非同小可,春芜先是愣了一下,忙放下粥碗替她?顺着背:“女郎没事吧?可要饮杯热茶?”
心中却如起了轩然大波,她?常听说?妇人怀妊时害喜便有呕吐之症,若是女郎是有了,可如何是好……
谢窈心亦坠了下去,怔怔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连腹中翻江倒海似的恶心尚且忘了。
是怀孕了么?
可,好容易才摆脱了他,怎会?在这个时候怀上他的孩子,难道?即便是离开,她?都要带着他留给她?的屈辱和烙印么?她?只想远离这一切的梦魇而已……上天为何要如此戏弄她?!
秋夜寒凉,浸骨凄寒,谢窈一颗心如坠冰窖,竟不?能再感知万物。
“女郎可是不?舒服么?可要其疾眼下请个大夫?”春芜倒了杯热茶来,睇向她?的眼神?衔满了担忧。
谢窈摇头,纤白修长的手指搭在青釉瓷杯上微微颤抖:“不?过忍一忍便过去了。眼下已经宵禁,惊动了官兵,反倒惹来麻烦。”
何况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孩子,只该是夫妇情意绸缪的产物,不?该是他和她?这样,隔着别人的性命与苦难,一夕□□之欢的孽果。
她?不?会?要他的孩子,即便是天要给她?。
主意既拿定,她?心下倒坦然了许多,将热茶一饮而尽,安然睡下了。
次日清晨,其疾请了医师来,因男女授受不?亲,也是担心被人认出来,医患并未见面,只在谢窈腕上搭了悬丝,隔了架水墨纱面的屏风悬丝诊脉。
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探了许久,脸色凝重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夫人的脉象应指圆滑,如珠走盘,如若老?朽儿没有把错,当是怀妊。”
屋中一时寂静无比,寝间?里谢窈雪颜沉静,春芜一脸惶恐,外间?里其疾则是尴尬地挠着脑袋。大夫瞧出些许端倪来,试探性地问:“历来妇人怀妊都是喜悦之状,但从?夫人的脉象看来,除怀妊外,肝气郁结、心淤气滞,似是常年忧思郁结所致。敢问夫人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吗?若留下,老?朽便为夫人拟一道?安胎的方子,若不?留,老?朽也可配滑胎的药物。”
屏风后,谢窈语声清冷:“先夫已经去世了,我一个弱女子,这样的世道?,这个时候诊断出有孕,也不?知是喜是忧了。”
又请求大夫:“劳烦老?先生替我先把药开好吧,我会?好好想想……”
南北战乱不?断,这样的事并不?罕见,往往丈夫出征在外,死去十年家中人也不?得知。老?大夫点点头出去拟方子了,春芜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可怎么办啊……”
历来滑胎尽是些虎狼之药,这孩子不?管是去是留,都会?有损女郎的身体。何况女郎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气得眼泪直流,又骂斛律骁:“都怪那天杀的胡人,咱们离开了,也不?能摆脱他的阴影!”
谢窈不?语,低头看着小腹,眉眼间?一阵难以置信的恍惚。
虽然早已下定决心不?会?留,但真?正确定了那里已有了个小生命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从?前还是陆家妇时,她?多想能与陆郎有个自己的孩子,却求尽神?佛也没能怀上,如今,却有了那人的骨肉……
上天何其荒诞,又何其不?公。
“那女郎是怎么打算的呢。”久久的寂静之中,春芜追问。
“等?回到南朝再说?吧……”谢窈道?,新月似的眉间?凝满深重的忧思。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可若是此时贸然行药打下,并无医师照料不?说?,也必得在齐境修养许多日子。为免夜长梦多,唯有先回到南朝再打下他。
反正,她?是不?会?要他的孩子的。
在临邑略微修整了半日后,三人继续行路。于几?日后渡过淇水,进?入青州境内。
青州曾是南朝的故土,在十余年前青州一役后归了北齐。彼时因青州百姓反抗激烈,太|祖下令屠城,所过之处,万里朱殷。横尸累累,暴骨沙砾。又迁齐州、光州二州百姓充塞,但即使是如此,十二年过去了,青州仍未恢复生机。
车驾行过一望无际的原野,满目萧莱,赤地无馀。及人高?的野麦在斜阳下的晚风里徐徐轻摇着,很像是《王风》里所写的《黍离》。荒芜衰败,行过千里万里都无人烟。
谢窈静静坐于车中,一手护着小腹,一面摇头望着一寸寸流水般淌过的千里赤地,心里始终如被大石压着,有些透不?过气。
原来战争带来的伤害,仅仅时间?,是带不?走的。
车轮辘辘,一路行过,前方没膝的草丛里传来婴儿稚嫩的哭声,随着车驾的走近,越发的清晰。谢窈撩开车帘,问车外驾车的其疾:“你可有听见什么声响?”
其疾态度恭敬:“回女郎,并未。”
谢窈便开始疑心自己,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不?成。
那声音却愈发得近了,谢窈叫其疾停下,仔细查探,果真?瞧见那野麦丛里放置了个碎花布围作的襁褓,里面包裹了一名婴儿,粉妆玉琢,肤色如玉,形容却不?似汉人,正在襁褓间?放声大哭。
空旷的天地下他哭声格外响亮,春芜忙跳下车,抱了婴儿与她?看:“女郎,是个小女孩!”乱世里抛家弃子的事并不?少?见,更何况是女婴。谢窈眉尖微颤了下,未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