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纽扣(1 / 2)
因为身体并未完全康复,宋余杭来的时候找的代驾,回去的时候自然是段城开车了。
几个人凑在后排,郑成睿打开了电脑,对着内网的登陆界面咽了咽口水。
宋余杭把自己的账号卡递过去:“用我的吧。”
眼看着江城市中心医院已经到了,方辛捋了捋衣服,把头发散下来弄得稍有些凌乱,推开车门下了车。
段城和她一起。
“宋队,我们去了啊。”
宋余杭透过车窗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不瞒您说,我媳妇她这儿有一点……”段城挤在挂号的人群里,挽着方辛,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容有些勉强,穿的也很普普通通,看上去就是一个年轻落魄的男人。
“您给推荐一下本市好点的神内医院,远的我们也去不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段城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从袖口里摸了一包中华递过去。
方辛靠在他肩上,难受地捂着脑袋,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他妈的不是说好的姐弟吗?
还私自改剧本了还。
***
“怎么样?”远远地看见他们出来,宋余杭打开车门把人迎进来。
段城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两口,这才回头看他们:“问到了,有两家,一家华盛精神专科医院,另一家则是私立,和北京那边的大医院有教学关系,神经内科在省内都算是排的上号的,全国也是小有名气。”
郑成睿这边也有了进展:“这几辆车都很可疑,我调一下沿途监控。”
他指尖敲打着键盘,镜片反射出了幽蓝的光,把去那两家医院的路线和车辆行进的路线分别做了对比,很快就排除了另外几辆车的嫌疑,只剩下了一辆救护车。
段城打着方向盘,踩下了油门:“走咯。”
宋余杭唇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谢谢你们。”
“宋队怎么知道林姐不会出省啊?”段城还是有些好奇。
宋余杭敛下了眸子,嗓音有些闷:“她伤的重,不可能再经历长途颠簸了,除非……”
林又元是真的想要她死。
而且那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了窗外一种类似布谷鸟的叫声,仔细听去却又不像,职业习惯使她顺手就做了通话录音,回头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这种鸟江城市本地才有,所以她不可能出省。
几个人听完,目瞪口呆,果然,你宋队还是你宋队。
郑成睿把号卡递还给她:“我再写个程序把浏览记录清空一下,不然被网监查到了也麻烦。”
登陆公安内网总要有个正当的理由,虽然要是被查出来,宋余杭也能搪塞过去,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很快就到了这所著名的私立医院跟前,还有五百米左右的时候几个人就下了车步行。
段城拨开草丛:“哇,什么医院戒备这么森严啊?”
门口清一色的黑衣保镖,西装上衣口袋里装着通讯器,下摆皮带里藏了战术笔,手里还拎着民用电|警|棍。
这随便拎出来一个,除了没配枪,都能赶的上他们的单警配置了。
宋余杭蹲在树背后的阴影里,小心观察着,对着几个人打了个手势:“A计划。”
段城戴上鸭舌帽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争吵。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她同事!我就是想来看看她怎么了?还是说你们把人藏在这里做贼心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段城踮起脚尖往里瞅着,手拢喇叭大喊:“林姐,林姐……”
几个人保镖对视一眼,上前来拉人,推搡之间有个保镖举起了电棍。
段城想起刚刚宋余杭的嘱托:民用强光电棍,电一下四肢发麻,五体投地,人畜不分。
言下之意:不要硬刚。
段城赶紧举手投降,往后退了一步:“哎,哎哎哎,别动手啊,不让进就不让进嘛,这么凶干嘛?!”
他说着,抖了抖衣服,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那几个保镖一直看着他走出了园区,并且没再回来,这才作罢。
段城绕了个圈子,又回到了树丛这边,压低了声音道:“不行啊,别说进了,看都不让我看一眼。”
宋余杭环视着四周,围墙大约有两米高,上头还缠了铁丝网,她现在的身手肯定是过不去的。
她抚摸着手边的这棵大树,仰头看去,忽然有了主意。
“老郑,入侵成功了吗?”
宋余杭决定仿照林厌上次在省城殡仪馆那次,如法炮制,先断了他们的电再说。
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点前进着,郑成睿握紧了拳头,略有些紧张。
“好了!”
宋余杭点点头,腰上系着绳子,慢慢往上爬,她伤刚好,动作还不是很灵活,甚至每一次攀爬拉扯树干的时候都有些吃力,汗水顺着额角大颗大颗滑了下来。
好几次段城都看见她手一滑往下溜了一截,硬是咬着牙一点点爬了上去。
榕树茂密的树冠正对准了二楼的窗台,是天然的保护伞。
宋余杭要在断电的那一瞬间跳到装空调外机的裸露平台上,才能避免被探照灯发现。
宋余杭松开腰间的绳子扔了下去,冲下面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郑成睿点点头,“啪”地一下按下了回车键,整栋灯火通明的建筑瞬间陷入了黑暗里。
宋余杭离地起跳,在半空中犹如矫健的豹子,可是落地的时候还是膝盖一疼,她脸色惨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平台边缘上,要不是手还拽着空调,早就栽下去了。
“谁?!”保镖听见动静跑了过来,段城打了一声呼哨,引着他们跑远了。
宋余杭松了一口气,半蹲着往里挪了挪,手指扒上了窗台,往里看去。
短暂的黑暗过后,屋里又恢复了光明,透过窗帘的缝隙,宋余杭看见林厌静静躺在床上,医护人员正围着她做检查。
护士给她换了新的吊瓶,还有几个小医生替她换药,肩膀上的纱布一拆开顿时血肉模糊,医生拿手术剪把化脓发炎的肉处理掉。
睡梦中的林厌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宋余杭握紧了拳头,有那么一个瞬间想冲进去紧紧抱住她让她再也不要受这么多苦。
直到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宋余杭把牙关咬出了血腥味,漫长的换药才结束。
医生替她的伤口撒上药粉,缠好纱布,这才又拿起托盘退了出去。
等人走远,宋余杭从兜里摸出铁丝,捅了两下窗户插销,听见咔嚓一声脆响,轻轻推了开来,翻身而入。
她几乎是有些连跑带跌地奔到了她床边,想要捧起她的脸看看,却又看见了自己脏兮兮的手,犹豫半晌,还是作罢。
林厌本就瘦,这一病更是没个人形了,小脸煞白,就连向来鲜艳的红唇都失了血色。
宋余杭看着心酸,背过去揩了一下眼角,想要摸摸她抱抱她亲亲她,又害怕把身上的细菌带给她,再加重她的病情。
楼下传来催促她的呼哨。
她该走了。
宋余杭在床边跪了下来,隔着被子轻轻搂了一下她,把头放上她的胸口。
“林厌,我好想你,快点醒过来,别留我一个人。”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床旁的心电监护仪照常运作着,发出了滴滴的声音。
宋余杭起身,看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唇,微微俯身,离她还有三寸远的时候却又停驻了,转而,亲上了她的额头。
就像那天她对她做过的那样。
宋余杭阖上眼睛,允许自己放肆片刻,停留地稍久一些。
她在心底默念:“你……别死。”
楼下又传来了一声呼哨。
宋余杭知道,耽搁不得了。
她起身,揩干净眼泪,从自己衣领上拽下了一枚金属纽扣,塞进了她的手心里,蜷缩起来,放进了被窝里。
宋余杭三步一回头,翻出了窗台。
几个人早就在楼下等着了,回去的路更不好走,往过来跳容易,跳过去难。
宋余杭只好扒着水管往下爬,爬到一半一束强光手电照了过来,她下意识捂脸,呲溜一下滑了下去,被紧随其后的保镖追得犹如丧家之犬。
耳机里传来郑成睿的声音:“宋队,东南方向,绕过一片花圃,墙根下有个狗洞,我们在这等您。”
妈的,堂堂刑侦队长居然也有钻狗洞的一天。
宋余杭咬牙,还是一头扎了进去,段城伸手把人拽了出来,几个人脸上都是有些忍俊不禁的表情。
宋余杭脸就热了,得,不仅钻了狗洞还做了一回梁上君子,一世英名尽毁。
她拍了拍自己灰朴扑的衣服,又从头上捻下来几根杂草,率先转身往外走去。
“今天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啊。”
段城拖长了声音:“诶——宋队这是在求我们吗?请我们吃一顿火锅的话或许可以……”
他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人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这是命令。”
“……”
身后几个人一齐冲她龇牙咧嘴的。
怪不得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宋队和林姐在一起待久了,这说话做事风格怎么也越来越像她了呢。
要不得要不得。
段城一边在心里唾弃着,一边感叹着这该死的甜美的社会主义姐妹情,抬脚跟了上去。
***
把这几个人分别送回家后,宋余杭又叫了代驾送自己回医院。
她甫一下车,林舸的车也到了。
没法不注意到他,这个男人无论是外型还是气质,扔在人堆里都是极其出挑的。
林舸手里拎了些营养品,看样子也是来医院看望病人的。
林厌已经转院,他在医院能有什么熟人呢?
宋余杭摸了摸鼻子,低下头走路。
林舸从后面跟上来。
“你好点了吗?看起来是好多了,前阵子林厌的事……家里比较忙,就一直没有来看你。”
本来林厌的下落她也可以去问林舸的,但转念一想,既然她已经决定从此和林舸划清界限,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去主动联系他了,免得一来二去的,再给他留下什么念想,耽误了他就不好了。
毕竟也是林厌的亲人,如果可以的话,宋余杭还是不想伤害他。
她这么想着,已开了口:“吃饭了吗?要不去那边坐坐?”
林舸的目光落向了一旁的路边摊:“好,好,来的时候吃过点,不过就当宵夜了。”
宋余杭要了一碗米线,林舸则点了半分馄饨,两个人分别坐在油腻桌面的两侧。
她的手筋骨才刚接好不久,像扣扣子打领带之类的太精细的动作还是没法做,林舸本来想帮她把一次性筷子掰开的。
宋余杭已自己咬着弄了开来,搅拌着碗里的米线和调料,林舸看着她手背上刚擦出来的伤痕。“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