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2章(1 / 2)
清晨。
敖瑾推开窗,晨曦的风带着黄浦江的水汽,扑在人脸上湿润润,冰凉凉的。
魏涟已经在厨房烧好了水,给魏十镜和敖瑾备着,准备洗脸。
在长白山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讲究,早起嚼个树枝,含片薄荷叶,用清泉水揩把脸,就算洗漱完毕了。
出了长白山,敖瑾得学着守外面世界的规矩,牙刷、牙膏和牙粉,魏涟都备好了,想着敖瑾是个姑娘家,还特意从杂物房里取了硫磺皂和雪花膏,一并送到了敖瑾房里。
屋子里有煤球炉,点了煤炉,就得开点儿窗户,省得屋子里缺氧,暖着暖着就晕了过去。
敖瑾既然已经起来了,也就不必废这个煤炉料了,她亲手提着煤球炉出了屋子,才开门,就看到魏十镜披着一件黑色大衣,脖子上围了一圈狐狸毛围脖,看起来极暖和。
狭路相逢,两军交战,敖瑾不想看着魏十镜这张脸,也得见。
魏十镜扫了一眼敖瑾,她身上的袄子倒是换了件,不是那件靛青色的了,不过比靛青色更难看。
“你这穿得绿油油的,”魏十镜先是指了指敖瑾这一身墨绿色的厚棉袄子,又指了指她手上提着的煤球炉,“还提着炉子,怎么着?你要烧我的屋子?”
敖瑾气得翻了个白眼:“切,你求我烧我都不烧。”
敖瑾急着把煤球炉给提下楼去,这铁把手握久了还挺烫的,魏十镜却拦了她一下,低头示意了一眼:“这种活,让魏涟干就行了,我说真的,晚上七点,范园12号,银行业的几位少爷老爷聚会,你确定,你要穿成这样去?”
敖瑾看着他:“人家给你请帖了嘛你就去?”
说起这儿,魏十镜就生气,他盯着敖瑾,像是盯着自己不懂事的倒霉孩子:“你问我有没有请帖?你还问我?”
魏十镜频频点头:“是谁在我还没来上海的时候,就把魏老板要来上海投资的消息满大街的吆喝,今天魏涟出去买个早餐,回来的时候,门上就插了一大捆请帖,和喇叭花似的,你之前说过,你让我跟你来上海,就是为了混进上海名流圈子,你可别说,这消息,不是你传的。”
“真不是我传的,”敖瑾眨巴眼,这双眼睛水汪汪的,她顿了顿,又说,“这可是我花了钱,请邱致找人帮我传的。”
“你!”魏十镜气都气饱了,可他又能如何呢?打,他是打不过的,骂,他好像也骂不过。
幸好魏涟在一楼喊了一句:“镜爷,瑾姐,黑米粥热好了,可以下来吃饭了。”
魏十镜手一撒,对着敖瑾:“我不和你计较。”
***
上海自开埠以来,港口日夜不歇,街上车水马龙,八十米高的国际大酒店称霸远东,十里洋场迎来送往,随处可见黄头发蓝眼睛生涩说“腻号”的外国人,也随处可见一身腱子肉健步如飞的黄包车夫,包容和兼并,是上海这一时期的特色,所以上海又叫做大上海。
敖瑾走在街上,有些恍惚。
她也体会过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巍峨和壮阔,那是长白山三百岁的落地松,两人难合抱,夏日里,在树底下,看着那密密的绿色松针,一眼看不到天,冬日里,那直挺挺的树枝桠,又是一眼望不到头。
敖瑾本来以为,她已经很适应外面的世界了,可这数不清的岔口和长街,真是比长白山林子里的小路还难记。
魏十镜带敖瑾出来,是买东西的,得给敖瑾置办一些行头,免得晚上去了聚会,丢了他的人。
上海滩帮派林立,魏十镜一直回头看顾着敖瑾,时不时让她小心些,偶尔还恐吓她两句,说你别看着刚才走过去的老伯白发苍苍,瞧见人家刚才手一直捂在口袋里了没?呵,那里头,藏着枪呢。
敖瑾听这话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她半低着头,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腕上的铃铛镯子,魏十镜认得这镯子,敖瑾随身带着,应该是件十分重要的物件。
“怎么了?”魏十镜看着敖瑾这样,以为她生病了,凑近了一些,又问,“你不舒服?”
敖瑾摇头,她突然抬眸,左手心顺势握住了右手腕上的镯子,第四枚铃铛响了,这说明阿娘胡春蔓的第四条尾巴,就在附近。
这声音,只有敖瑾能听到,魏十镜是听不到的。
魏十镜看着敖瑾一惊一乍的,忍不住又问:“我刚才说的,你听清楚了没?”
敖瑾没回他,只抬眼望东南方向看过去,街拐角,有一辆黑色小轿车正缓缓朝着街中央驶来。
这车牌号很特殊,但凡在上海待过的人,都认得,这车上坐的人,可不简单。
见了这车过来,行人都识趣地避开,就连街旁边歇着的黄包车,都立刻拉起车杆子躲到了巷子里去。
这架势,还真是像极了古时候皇帝出巡,百姓都得背对着轿撵避让。
倒是敖瑾,还朝着街中央走了两步。
铃铛响得更厉害了。
魏十镜连忙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做什么?给我过来,那是青帮的车,青帮,上海滩最大的帮派,黑白通吃,我不是教过你的吗?”
魏十镜拉了一下,敖瑾没动。
眼瞧着车就要过来了,四周几乎都没人了。
魏十镜急了,他恨不得直接把敖瑾给绑起来,拖到街边的柱子后头。
敖瑾的右手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一截,那第四枚铃铛动得更厉害了,这下,魏十镜也看到了,敖瑾的手腕没有动,偏偏这铃铛动了,其他八枚铃铛都没动,偏偏这中间的一枚动了。“魏十镜,”敖瑾突然发了声,可眼神依旧沉重,“你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