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0.17(1 / 2)
察觉有人走来,秦晁眼一动,放下举着灯盏的手。
明黛在他身边站定,一起看着这面乌糟糟的墙。
秦晁侧首看她,手中灯火对着墙比划一下,语气揶揄:“那日画了几个时辰来着?”
明黛像是认真想了一下,才说:“挺久吧,只记得脖子和手都酸了。”
秦晁又看一眼墙,那些混杂在一起的斑驳之色,像是一缕缕异色的怒火。
他默了一瞬,忽然问:“生气吗?”
明黛转头看他。
这墙为何变成这样,秦晁不用问也知道。
他自己就刷过许多次。
明黛有一说一:“嗯,挺气的。”
秦晁闻言,笑着惊叹:“哦?”
仿佛她会发火,是件稀奇有趣的事。
他收了欣赏这面墙的兴趣,只看着她:“你自己不选的,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夜色沉沉,他们站在门外,说着旁人听来只觉隐晦难懂的话。
但明黛懂。
若她跟了赵阳,被他养在身侧,只管吃香喝辣,做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谁敢叫她生气?
可她心甘情愿留在这淮香村当窝囊废秦晁的妻子,即便遇到生气的事,又能怎样呢?
秦晁连自己的屈辱都能一笑而过,还能帮她讨公道?
明黛笑,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是啊,能怎么样呢。”
她看秦晁一眼,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又摇摇头,径自进屋。
不多时,秦心来给明黛送热水。
她知道嫂嫂的讲究,若出门归来,一定要好好清洗,所以做完饭立刻烧了两大锅水。
“嫂嫂,天越来越凉了,屋里若是漏风,沐浴时易受风寒。明儿我来给你们把窗户都糊一遍,褥子也要换更厚的。”
秦心叽叽喳喳,细致周到,明黛认真听着,偶尔还会插两句。
秦晁坐在堂屋里,静静听着里面的说话声,眼里映着屋外的夜色。
……
秦心离开后,明黛准备泡澡,她撩撩水,温度合适。
天气越来越冷,他们许久未归,屋里一丝人气都无,不洗热乎些,那张床就能冻死人。
明黛将竹屏对向风口,又在上头搭了披风,准备就绪后,走到房门口往外探了探。
“秦晁?”明黛轻声喊他,无人应答,堂屋没人,后院也没动静。
难道去了阿公那边?
想到新婚夜有人爬窗偷听,明黛果断将门窗全部锁死,做足准备,这才回房宽衣入水。
水温正好,浸泡全身,明黛靠着桶壁喟叹一声,白日里的舟车劳顿都值了。
同一时间,秦晁拾完柴火,绕回到正门,就发现门窗全部锁死了。
明黛泡澡喜用很热的水,泡到浑身发红,热气浸入体内,再细细搓洗。
可天冷水易凉,这屋子又不似大户人家的闺阁,里三层外三层护的严实,稍有不慎便染风寒。
秦晁本不想多管闲事的。
但是,想到她在阿公和秦心跟前的体贴维护,还有上回坐在堂屋听撩水声的场景……
他决定再烧个火,备锅热水供她中间添水保暖。
此刻,凉风习习,在秦晁背后肆意刮动,仿佛无声的嘲笑。
也将他心里那一丢丢姑且可以称为怜香惜玉的热乎劲儿,吹得拔凉拔凉。
他舌尖舔牙,阴森冷笑。
这是防着谁呢?
……
天果然凉了,明黛觉得还没泡多久,水已不热了。
她怕受风寒,早早起身穿衣。
推门出来,秦晁赫然坐在堂屋,明黛吓得轻呼一声,捂着心口退到门边。
“你……”明黛转头四顾,只见门窗依然紧闭。
“你怎么进来的?”
秦晁把玩着一把匕首,邪里邪气道:“穿墙进来的啊。”
有病。
秦晁捏着匕首,对着她比划两下:“你还可以再多锁几道门,我一样能进。”
明黛抿住唇,不与他一般计较,去灶房拿瓢处理洗澡水。
刚进门,脚下被绊,她呀一声,伸手把住门,同时察觉灶上热气蒸腾。
低头细看,脚边一堆柴火,像是秦晁抱回来的。
他竟在烧水。
灶房后门通向后院,此刻大开,风呼呼往里灌,也是被他撬开的。
“堵这干什么?让开。”秦晁已至身后,声线沉冷。
明黛被他身上的寒气激得脖子一缩,侧身让开。
秦晁目不斜视走进灶房,坐在灶膛前添火。
明黛看着撬开的房门,忽然福至心灵。
他阴阳怪气的,难不成以为她故意防着他,所以才把门窗锁死?
“方才,你不在家呀。”明黛两手在身上擦擦,眼神偷偷瞄他。
灶膛的火光,也化不开男人脸上的冷意。
又不理人了。
明黛好气又好笑,这是闹哪门子的脾气。
她倚在门边,好声好气解释:“我方才喊你了,你没应我,我一人在家,关好门窗还错了?”
秦晁眼一抬,瞥她一眼又垂下,懒洋洋的:“哦,怕啊。”
又说:“成啊,下次你洗澡,我搬张凳子在边上守着你,好不好?”
明黛的眼神慢慢沉了。
原本不想与他计较,倒像是把他惯着了。
短暂的静默中,只有灶膛柴火烧的噼啪声。
忽然,明黛一脚踢飞一根柴火,秦晁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少女脸色沉沉,踩着重重的步子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这是生气了。
“起来。”她冷声勒令。
秦晁扔了烧火棍,两手撑着大腿站起来。
男人身量颀长肩背挺括,身影眼看着盖过了凶狠的少女。
然而,她并不怵,将手臂伸到他面前。
秦晁看看手臂,又看看她:“干什么?”
“将我拎出去啊。”明黛提提手臂作催促状,气势丝毫不输。
“我叫你吹多久的风,你便叫我吹多久的风。拎,现在就拎。”
秦晁拧眉,错身走开:“发什么疯……”
明黛横移挡住,秦晁险些撞她身上,语气加重:“你干什么?”
灶房灯火昏暗,映入少女眼中,因动怒激出的水光莹莹动人。
“若是真的生气恼火,不妨将火撒出来。”
“若不是值得特地动肝火的大事,那就宽容相待一笑了之。”
“偏偏你哪个都不占,明明介意,却隐忍不发,只将阴阳怪气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秦晁眼睁大,手往腰上一叉:“阴阳怪气?我?那你就敢作敢当是吧”
他一点头:“行。”拉住她手臂往外走。
秦晁将房中的洗澡水倒干净,换了新的热水,封窗锁门一气呵成,最后拉来板凳横在澡桶边。
他拍拍板凳坐板,宛若哄逗诱拐:“来,坐这。”
明黛一看这架势,怒气消去一半,变作无措:“做、做什么?”
秦晁直身抱臂,“我不过捡个柴火的功夫,就被你关在门外吹了半晌冷风。”
“偏我亏心事做得多,怕黑,还怕鬼,真是被你好一通折磨。”
“我太冷了,想泡个澡,请你在边上坐坐,权当陪我说话。”
明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没病吧。”
秦晁慢条斯理道:“不是你要我有火就直接撒出来?”
“我独自泡澡,万一哪处冒出颗鬼脑袋,多吓人。”
“比起将你丢出去,显然是将你定在边上陪着我,这种撒火方式更令我舒心。”
明黛握住拳头,吸气抿唇,不慎含住面纱,在平整的面料上抿出一道折痕。
秦晁看在眼里,手搭上澡桶,斜倚撑着身子。
“做错事得罪人,若真心赔罪,不妨敢作敢当。”
“若好面子心不诚,便索性别认,强犟到底,也没人按着你的头要你认错不是?”
他在桶边轻轻一拍,幽幽感慨:“就怕那种两样都占的人——”
“嘴上认错敢作敢当,心里抵触不干不脆,尽把说一套做一套的小人行径练得炉火纯青。”
明黛忽然噎住,仿佛自己把自己将了一军。
……
房中重新氤氲水汽,刚烧好的水果然更顶用。
秦晁脱了衣裳进澡桶,靠在桶边,两臂搭沿,舒服的直哼哼。
由始至终,明黛背对着澡桶,坐姿端正笔挺,一动不动。
秦晁抬手,对着她的背影撩水,“你就是转过来,看到的也都是你看过的。”
明黛不理他,动都没动。
秦晁低声嘀咕:“看来是更想出去吹冷风啊。”
身后响起水声,明黛只觉一股热气移到身后。秦晁换了个方向,背对明黛靠桶:“上次的推拿,再来两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