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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且慢!”温斯年立刻喝止。
温贵妃面色微变:“兄长这是何意?”
温斯年微微笑着,用眼神意示她?屏退左右。
李嬷嬷问:“娘娘,那李太医……可还要请?”
温贵妃也?曾天真浪漫过,但经过岁月洗礼,经过姐妹背叛,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善良不设防的威永侯嫡幼女。
温斯年虽是她?的兄长,然自从她?成为贵妃之后,他便一直对她?十分恭敬,恪守君臣之仪,鲜少对她?摆出兄长的架子?。
如今却?用这般严厉的语气喝止她?,显然有古怪。
温贵妃无?声与温斯年对视片刻,摇头:“罢了?,暂时不用,都先退下,本宫有事?与相爷商量。”
一众宫婢齐齐福身应是,如鱼贯般退下。
待屏退左右,大厅内只剩他们四?人,温贵妃才缓缓来到温斯年面前,微微眯起美人眸看了?云娆一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温斯年将云娆安置回座,低眸道:“还是请娘娘先落座再说。“
这么慎重?是怕她?听了?会受不住?
温贵妃狐疑的看了?兄长一眼。
待温贵妃落座,温斯年方缓缓道:“知?知?有孕,近两个月。”
“你说什么?!”温贵妃眼瞳骤缩,拍案而起。
她?快步来到云娆面前,不敢置信的握住她?的手?:“你、你有孕了??谁?是谁那么大胆……”
温贵妃很快就噤了?声。
云娆在认回来前,曾是容珺身边的通房,除了?容珺以外,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是谁的呢?
温贵妃不由得一阵晕眩。
钟钰眼捷手?快扶住。
“没有、没有喝避子?汤的吗?”温贵妃被扶回座之后,依旧难以置信,“长公主极好面子?,最是讲究礼教和体面,怎么可能?不赐避子?汤?”
最重要的是,她?一点也?不喜欢容子?玉啊!
容子?玉一介只会打仗杀人的莽夫,怎么配得起他们的知?知?!
温斯年言简意赅解释。
温贵妃愕然。
容珺是疯了?吗?当时云娆不过是个丫鬟,还是个乞儿出身的丫鬟,他怎么能?,怎么能?不让她?喝避子?汤?
不止如此,他还自己服用避子?丹?他不要命了?吗?!
温贵妃心中惊涛骇浪:“那、那么知?知?脸色这么差,又是怎么回事??可是知?知?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温斯年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微闪:“知?知?身子?无?碍,孩子?也?很好,只是听闻众皇子?遇刺,吓着了?。”
温贵妃与他有一定的默契在,看见他的眼神,登时明白过来。
知?知?怕是已经知?道容珺重伤一事?。
温贵妃想起方才在陆君平别院看到的情景,脑袋又是一阵晕眩。
刚才几位太医,接二连三颤颤巍巍跪地,都说容将军伤势太重,命在旦夕,恐回天乏术,要皇上做好最坏的准备。
知?知?如今有孕在身,要是得得知?此事?,如何承受得住?
温贵妃眸色几变,镇定微笑:“知?知?莫要过于担心,你七哥不过受了?轻伤,已于大碍。”
云娆想起陆君平就寄养在温贵妃名下,如今陆君平遇刺,温贵妃定然去过他的别院。
她?焦急问道:“姑母,您可是刚从七哥别院过来?容珺伤势如何?我,我想去见他。”
温贵妃拉过她?的手?,于她?手?背轻拍:“知?知?,容将军并无?大碍,只是皇上行事?慎重,才会如此劳师动众,不必担心。”
云娆沉默的看着她?,心中极为不安,所?有人都告诉她?容珺并无?大碍,却?每个人都在阻止她?前去探望。
明显情况一点也?不乐观。
温贵妃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看出她?眼中对容珺的担忧和牵扯,又是心疼又是难受。
想起不久前陆君平的话,温贵妃轻吸了?口气,有些不确定地问:“知?知?可知?道皇上答应容将军赐婚一事??”
温贵妃听宫人转述,说容将军当时浑身都是血,被抬回陆君平别院时已经神智不清,却?不停地跟陆君平说,待会儿皇上要是来了?,帮他求赐婚,他想求娶五公主。
他整个人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想的却?只有这件事?。直到明帝来了?,亲口允诺,终再强撑不住。
云娆点头:“知?道。”她?知?道温贵妃对容珺有成见,立刻接着道:“姑母,娆儿愿意的,您……您别……”
温贵妃叹气。
瞧她?把知?知?吓得,好像在知?知?眼中,她?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你别担心,”温贵妃笑容无?奈,“我是之前曾听闻,容子?玉曾为了?外室,不惜顶撞荣国公,是以对他实在──”
“那、那也?是我。”云娆急忙打道,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双颊微红,“当时我私自出逃,按国公府家规,逃奴一律仗毙,他、他才不得不将我安置在外头。”
温贵妃最容珺最大的成见,就是他未婚就在外头养了?外室,如今知?道外室就是云娆本人,霎时哑口无?语。
这么说,容珺是在还不知?道云娆身世之前,就为了?她?与荣国公夫妇翻脸?
温贵妃在深宫中浸淫多年,见过为了?权势不惜一切往上爬,见过为了?权势放弃家人、背叛姐妹、众叛亲离的,却?很少见到为了?一个与自己身份相差甚远的奴婢,放弃权势的人。
当时云娆不过是个无?父无?母,乞儿出身的奴婢,容珺却?是刚立下大功,风光无?限的国公府大公子?。两人身份云泥之别,他却?毫不在意。
温贵妃离开碧霄苑不久,再次回到陆君平别院。
容珺伤势虽然稳住了?,却?不太乐观,当夜还发起了?高烧。
明帝已经叫快马加鞭回京,把用得到的、用不到的珍贵药材,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都搬来。
翌日?中秋宫宴如期举行,然出了?这等大事?,还有三位皇子?受了?伤,宴席间的气氛并不轻松,且些许凝重。
容珺重伤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不止云娆被瞒得滴水不漏,就连荣平郡主也?不知?情。
见容珺没有出席中秋宴席,荣平很快就气冲冲的来到云娆面前,面带恼怒之色:“容珺呢?五公主之前不许他上场打马球,如今该不会连宫宴也?不许他出席了?吧?”
容珺是云娆的贴身侍卫,是进得了?宫宴的。
云娆见不到容珺,心烦意乱得很,对荣平没什么耐心,听见她?的话,不等三公主开口,便失笑反问:“是又如何?”
荣平闻言,心中愤怒更甚,欲要开口,就又听见云娆轻飘飘道:“容珺是我的人,我想让他在哪待着,他便要在哪待着,这个答案,不知?荣平郡主可满意?”
荣平郡主虽然比寻常女郎还要大胆,此时听见云娆这番话,亦不由得涨红了?脸:“你、你、你一个未出闺阁的姑娘,怎么、怎么能?说这种话,简直不知?羞──”
云娆不以为然地打断:“我如何?郡主难不成以为大凌的公主和你一样,都需遵守女训与女诫?”
“我若是愿意,在婚前收几个面首都不是问题。”云娆似笑非笑的看着荣平。
她?不喜欢用身份压人,□□平郡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烦,实在烦人的很,云娆以前只是不喜惹事?,却?不表示如今自己都成了?公主,依旧软弱可欺。
荣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三公主接着冷笑:“郡主身份再高贵,难不成还高贵得过大凌的公主?荣平屡次拿自己与公主相比,此事?要是传到父皇耳中,怕是要与江北王心生嫌隙。”
说得好听是心生嫌隙,说得难听就是怀疑江北王有造反之心,否则自己的女儿怎敢与公主相提并论?。
荣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愤恨拂袖而去。
云娆神色恹恹,宴席间明显走神。
发生死士行刺一事?之后,驻守在行宫附近的军队已经赶了?过来,在行宫周围落脚扎营,驻重兵待命。
三日?过去,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容珺清醒的消息,云娆心中的恐惧攀升到最高点,再无?法忍耐。
她?得想办法见容珺。
容珺失去意识之后,就做了?梦。
那个梦,他小时候很常做。
梦里的爹和娘都还很年轻,祖父也?还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大人。
梦里的他很快乐,是拥有显赫的家势背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国公府独子?,从小深受家族疼惜关怀,说是天之骄子?亦不为过。
爹娘感?情融洽且亲密,他懂事?没多久,娘很快就有了?身孕。娘告诉他,再过不久,他便不再是国公府独子?,就要有妹妹了?。
他的母亲为安平侯嫡幼女,出身名门,自幼就接受了?良好的正统教育,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举止端庄大方,谈吐得体。
从小就悉心教导他,对他虽然严格,却?也?给了?他满满的爱。
他是在幸福里长大的孩子?,却?没有因为溺爱而傲慢,他自幼聪颖过人,年纪轻轻便知?事?明礼,进退有度。
听见自己即将有妹妹,心里只有开心与期待,每天都在盼着妹妹出生。
梦里没有那些可怕的事?,娘没有离他而去,没有任何的痛苦,她?平安的诞下妹妹,他还是人人称羡的国公府大公子?,一家人和乐融融地生活着。
梦里什么都有,太美好,太真实,每一次只要梦到这个梦,他便舍不得醒来。
醒来就再也?看不到娘了?。
他不想醒。
他想永远跟爹娘还有妹妹待在一块。
随着梦的时间增长,梦里的他也?逐渐长大成人,十五岁这年高中探花,打马游街,不知?收获多少花果荷包。
这个梦很奇怪,梦里的榜眼为温家二公子?,容珺与他并不熟,甚至没见过几次面,却?总是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
直到及冠那年,他在街上再次与温二偶遇,见到跟在他身边一双大眼弯弯笑着,目光晶亮的小姑娘,容珺才如梦初醒。
小姑娘姿容绝艳,小巧的鼻尖微翘,唇若花瓣,一袭粉色齐腰襦裙,衬得她?本就冷白的肌肤更似凝脂。她?头上挽着简单的双平髻,未施粉黛,却?是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她?就跟在温二身旁,二哥哥长、二哥哥短的,亲昵又不失分寸,笑容干净又甜美,就连嗓音也?是软糯糯的,甜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跟她?一块笑。
容珺却?完全笑不出来,看着她?亲昵地跟在温二后头,心里更是难受得厉害,心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手?脚发冷。
他分明不知?道她?是谁,脑中却?莫名浮现一个名字。
他上前,轻声唤她?:“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