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吻设局(2 / 2)
温瑜垂眸,睨在归雁面上的目光冰冷幽然。那是一种莫名的感觉,虽不切实在手,可信,她还真是信的。
“是。”归雁垂头,不再多言。
辇轿平稳地缓缓走着,眼见着往内宫去的宽阔宫道就在眼前。
温瑜倚在软垫引枕之上,忽然出声淡淡道:“从左边的道上走。”
“公主?”归雁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回头禀道:“从那处走会从永巷里过……”
永巷那是什么地方?从那里过岂非叫晦气冲撞了温瑜这金枝玉叶?
归雁抬头看着辇轿,却只瞧见辇轿上的人面容淡然,眼波都不曾转动一下。
归雁回首,抬着辇轿的内侍脚步一转,已是朝着左边而去。
……
两道朱红色的宫墙高高,夹出一条幽幽窄窄的宫道,踏上这条宫道的青石板上,迎面拂来的风中都莫名裹挟了一种凄凄的凉意。
温瑜的下颌闲闲支在大方引枕之上,眸底的眼色有些幽茫。
草绿长门掩,苔青永巷幽……
仿佛是已经很长远的前世记忆之中,高高在上的永平公主应该是从未到过这个地方。
永巷之地,对于宫中的贵人来说一是宫婢杂役所居,末等之地;二则是昔日贵人的囚室,罚没之地,是为不祥。
若非今日之事特殊,温瑜也想不起要到这样的地方来。
“三公主驾到,三公主驾到……”
正是白日里永巷里最忙碌的时候,永巷里的宫婢杂役穿梭来往,温瑜的辇轿尚未靠近,辇轿随行的内侍便早已提前赶了上去传呼公主玉驾,通知前头的宫人莫要冲撞了贵人。
已是近巳时末的时候,头顶的日头正是极好的时候,大喇喇地照射下来,纵使仍是寒着的时节,也晒得有些逼人,将地上积着的湿气往上蒸着,风一卷,就有一股道不明的味道迎面扑来。
归雁的眉心微微皱了皱,道:“公主,前面就是暴室,有些漂染缸子里的味道,咱们走快些,您多担待。”
温瑜凝黑的眸底微微波了一下,暴室,她当然知晓前面的是暴室……
悠悠风过,吹起新织的丝绸布匹微扬,大约是年前年里京中始终阴雨湿冷的缘故,暴室仓库里积累的用来制衣制被的一批布匹纱绸难免受潮,是以难得遇上今日这样的天日,不免便要将库房里积的布匹纱绸都拿出来晾晒一番。
这量一大,占的地方便多,大约也是没有想过会有贵人降临的缘故,这宫道两旁都用竹竿搭起了晾晒的架子,左右整整齐齐各晒了一排,叫原本就不宽阔的宫道显得愈发逼仄。
随行三婢的面色不由都有些不豫,可温瑜的辇轿也是到的突然,就这短短一会儿,让掖庭令把宫道撤干净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就这中间剩下的羊肠小道一条,让温瑜的辇轿去贴着走,也还真是……
抬辇轿的内侍不由得微微加快了步子,想要早早从这羊肠小道里穿过去,排排布匹纱绸从温瑜眼角后退,仿若轮回循环。
温瑜的眼帘阖下,沉声道:“停下。”
“公主?”内侍的脚步一停,归雁诧异转头。
温瑜的眼帘抬起,眸中眼色收敛如常,“落轿。”
“是。”归雁没有再多问,手掌微扬,内侍蹲下将辇轿落地,归雁伸手,将温瑜从辇轿之上扶落到地。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跪在一边的永巷令匆匆起身上前,“微臣不知公主殿下驾到,失礼之处,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温瑜淡淡睨了一眼,抬了抬手,算是免了礼,松开归雁的手,转身往身旁那晾架之处而去。
永巷令猜不出温瑜的来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只瞧着温瑜往那一排排晾架里去,便跟在后面道:“启禀公主,这一批都是新织的布,是用来给各宫的奴婢制今夏的凉被用的,您和娘娘们用的绸缎都在里头,您可是要过过目?”
温瑜也不答,只是缓缓一排一排地从晾架里踱步而过,仿若闲庭信步,眸光闲闲落在那一个个依旧俯身跪在地上的暴室婢子身上,瞧着那一双双规规矩矩按在地上行礼的手背,随口道:“本宫偶从杂记上看到,这古法有三缬,不知道是哪三缬,你既掌了这永巷,想必应当知道,倒是讲来给本宫听听。”
永巷令闻言,只当温瑜闲来无事要考他一考,凛了精神道:“回公主的话,三缬,是为绞缬,夹缬,蜡缬。古人云,缬,撮彩以线结之,而后染色。既染则解其结,凡结处皆原色,余则入染也。其色斑斓谓之缬……”
永巷令兀自小心翼翼又摇头晃脑地答着,温瑜听着,却又没有听着,只一排排走过那晾架,又从那一个个跪着的暴室婢子跟前而过,淡而无波的眸光忽的在一双长着明显红色胎记的手上顿了一下,而后飞快转开。
“公主,这便是所谓的三缬。”永巷令一番长篇大论正是说道尾上,温瑜的眸光抬起轻描淡写地在他的面上划过,脚上的马靴却丝毫不差地重重踩在了一只手背之上,飞快一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