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2 / 2)
花叶凋敝,明旭苑从温华嫁出去之后并未入主新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人打理,明明是花事繁盛的好时候,庭院中却草木蔫然,零星随意开了几朵月季,花色黯然。
温虹立在台阶之下,冷眼瞧着温瑜过来,唇角弧度幽幽:“三妹来的可是有些晚了。”
“何为晚,何又为早?”
横竖她都是过来了,早晚又有什么打紧?
“三妹今日这一身可是少见,莫不是特意换了衣裳?”
一盏茶之前太医赶到时,温华肚子里的孩子就已经保不住,因为是从台阶上摔下来的受了伤止不住血,早有太医禀过皇后温华要撑不过去。
宫规言不得私自祭奠服丧,温瑜这一身白裙莫不是真来奔丧的?
温瑜不曾回头细看问温虹也知温虹定然是一身水红玫红的衣裳。宫里五个公主,只有温虹自小与温瑜同穿一身的红色衣裙,起初不过是皇后与文贵妃的互别苗头,后来也就成了习惯。
温虹的容貌像极了文贵妃,生得眉眼多情妩媚,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更显风姿绰约引人侧目。若说温瑜穿一身红色衣裳时如天上的太阳端稳持重,那么温虹则像是水柔软轻浮。
“大皇姐还在屋中受苦,个中滋味想必二姐深有体会,心中可有所感?”
都是落胎之痛,温虹早有体会。
温虹的眸光一深,不由急急转眸扫过对面温悦温颐的神色,心中划过一道恨意杀机。
屋门倏然开了,皇后从里头出来,面容微微带了些沉重,扫了一眼院中站着的个人,却是威仪更重一些。
“都回自己的宫里去吧,这几日无事便少在外头走动。”
温颐抬头看了一眼皇后,似是想询问屋中温华情况,可还未来得及开口,皇后已是从身前走过出了明旭苑,留下的几个姑姑嬷嬷客客气气地开始往外清人,半请半推地将所有人请出庭院。
温颐心下升起一道不好的阴霾,转过头去看向屋门,依稀听见梅嫔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大皇姐……”温颐的心中觉着难受,停下脚步没有动。
“公主,走吧。”身旁的叶骁轻轻劝慰了一声,眼角纯白的裙角一闪而过,不由看了眼,只见着温瑜背影疏冷。
…………
出了明旭苑,温瑜的辇轿就停在门口,阴阴的天儿映得朱红宫墙颜色冷肃,是冰冷无情的味道。
温瑜转身绕过辇轿,“本宫想走走。”
温华报丧的人还没跑出去,皇后让她们先走,那么温华这会儿应该还未咽气。
依稀记得,上一世也是这样一个阴得仿佛能渗水的天儿,突然传来消息说温华在御书房前滚落了台阶小产大出血,也同样是为了褚元寿的事情求情。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回温华已是快临产的时候,而这一回月份还不大。
不同是她当初动手的早晚,相同的是温华的结局,她依然怀着身孕为了那个根本与她同床异梦的男人进宫求情。
褚元寿是驸马,温华又怀着身孕,无论如何皇帝都不会将褚元寿斩立决,最多不过废为庶人,流放都待商榷。这个褚家知道,只是他们不甘心,褚元寿被定罪势必牵连整个褚家失势驱逐出京,所以他们逼劝着温华进宫求情想让皇帝看在温华的面子上饶过褚家。
可千算万算,算不到一尸两命。
祁王是皇子,褚元寿是驸马,梁家是阁老,都是皇亲国戚,科举一案再如何严重,杀不了祁王,也扳不倒梁家。但温华一死,就不一样了。
褚家满门抄斩,梁家流放边疆,一切干净利落,都朝着她最想要的方向而去。
没有悲,也无法痛。
飞檐斗拱映草木,清风吹过簌簌树上鲜花跌落枝头,飘飘摇摇落了满地。
花开有时,花落亦有时。曾有听佛偈,一切已经发生的,都是无论如何一定会发生的,没有任何一片雪花,会因为意外落在错的地方,一切皆是因果。
温华本可以不来,可她还是来了。
她不来,安王和詹王也不会放过祁王和梁家,只是时间久了一些罢了;她来了,只是拉上了梅嫔的性命,多了一份皇帝的悔愤将怒气撒在了褚家的身上。
这一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再也收不住了。待一切尘埃落定,谁又还能记得温华这个名字。
无辜的亡者总是最卑贱的。
“公主,詹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