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朝廷新贵(1 / 2)
兰言诗在武安门外等候沈瑶。
她坐于软榻上,枕着窗,阖着眼,思考着今日从母亲和皇帝获知的消息,座位软榻下的香炉内,燃着安息香,困意袭来,耳边传来了马蹄车辇的声响,她以为母亲来了,手?背轻抬车帘,却看见红门下,走出一个身着溪白薄汗衫的公子,他的衫上画着绿水仙山烟霞图,衫外笼着白色轻纱衣,清贵无双,骄矜自持,似与从前无二。
原来黯然伤神的,只有自己啊。
天色已晚,太监提着宫灯在前为他引路,那龙纹牛角提灯,精致繁丽,却被他衬托成了俗物一盏……再次相见,兰言诗一下子红了眼眶,他觉察到了自己的目光,抬眼望来——
两人遥遥相对,相顾无言,形同陌路。
他的眼神很冷,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比那天淋在她身上的风雨还要冰凉。
她差点要跳下马车,冲到他面前,拽着他的衣襟,问他:那日为何不来。
但她不能。
这么多双沈复的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最后,程迦率先收回了目光,上了马车,离开了武安门。
这一次,还?是他狠心先走。
她并不知,他的马车行了一段路,再也强忍不住咳嗽的欲望,他低下头,口中发出了轻咳声。
莫烟见此,连忙递上了锦帕。
程迦自然而然地接过?,用它捂住了自己嘴巴。
过?了一会儿,他拿开锦帕,锦帕被他放于腿上,只见白色的手?帕上,多了一抹新咳的血色。
“世子,去赴宴前,先去龚老那里复查伤势吧?”
“不去了。”
“世子,请您珍重身体。”
“莫烟。”他又是一声闷咳,“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时刻记住……一时冲动,带来的后果。”
莫烟一直低着头倾听,车厢内光线昏暗,他看见自家世子,阖着眼,端坐于车中,坐姿笔直,即便在这无人监视的地方,他依旧没有松懈。他的脸色苍白,深邃的眼廓下,阴影长聚不散,那阴影中,聚集的便是他隐藏的疲倦与虚弱。
或许在旁人眼中,他依旧是个完美无瑕的世子,但自凉州回来后,莫烟明显感到世子变了一个人。
他比从前更加……难以揣测了。
“莫烟,我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我后悔的是,没有完成它?。”
“世子,这些话,您还是别说了,万一又让国公听见……”
他方才在宫外等候时,看见了娉婷公主,她憔悴清减,判若两人,可受苦的,不仅是她一人,世子也……
程迦低声嗤笑,接着又说:
“父亲敲打得对。权力,才能使一切圆满。是我天真了。
“世子……”莫烟犹豫地问道:“阿树已在水牢关了半月,他全身的皮肤已经泡得肿胀溃烂……”
车子行至棠棣街,路过了一家灯火明亮的酒楼,那灯火透过绿纱窗,照射在程迦的侧脸之上,忽明忽暗,莫测难猜,他闭上了眼,对莫烟说:“处理掉吧。”
莫烟跪下求情:“世子,阿树对您忠心耿耿,一时说漏了嘴……他只是个孩子,请您网开一面。”
程迦并未因为莫烟的求情而心软。
倘若不是阿树泄露了消息,此刻他早就带着她,去江南看人头高的莲花了。
因为阿树是个孩子,他就要原谅他吗。
莫烟对程迦了若指掌,知道他这般沉默,就是杀意已决。
他没有他法,只能开口说:“公主,很喜欢阿树,她若知道您……”
他话未说全,忽地听见程迦低声谴责他,声音中充斥着压抑的怒气:
“莫烟,你怎敢?”
兰言诗看着他的马车走远,消失在夜幕中。
放下车帘,强忍住了想哭的冲动,渐渐的,她冷静了下来。
她在想,皇帝与国公,针锋相对,程释自然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边,他前世可是做了篡位造反的事。那么程迦,在其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沈瑶回来时,将一封信交给了兰言诗。
信上只有四个字:安好,勿念。
是她父亲的笔迹。
“太后娘娘说,这是她差人特地去那刑部侍郎府中要的。”
“的确是父亲的笔迹。”兰言诗细看了一遍。
即便父亲这样写,但她仍旧不能安心。
只怪这些人,心肠太恶。
回了香积院,兰言诗将屋子的门窗齐齐关严。
她一边褪去了外衫,一边问蜜心:
“我让你打听的消息,你都打听到了吗?”
“回小姐,打听到了。”蜜心回禀着今日下午打听到的消息。
“阿释……”她叫习惯了,一时没有改口,但立刻记起大人被他抓了,“住处打听到了。他从程府中搬了出来,如今有自己的独立的府宅。”
“听说陛下很是喜爱他,让他随心挑选府邸地址,他挑了一处……那地方在西郊杏林春苑旁,景致很好,又宽阔,虽然是洛阳城中有名府凶宅……”
兰言诗伸手去解腰间的系带,轻声附和道:“他镇得住。”
此乃凶煞镇凶宅。
蜜心打听程释的消息并不难,因为现在满城都是关于这位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的消息。
“小姐,他如今风头无两,大街小巷都是关于他的传闻……”
他之所以上位如此迅速,不仅有吏部尚书推举,在一个月内,连破十桩悬案。
那些案子,是陈年旧案,连她父亲也没破掉的案子。
在春雨那日,程释对她说的那些话,是在对她宣告,他回来。
他既有前世的记忆,那么破这些案子,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