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挡剑(1 / 2)
相?府颇大,合欢池占据原来的半个府邸,池旁假山遍立,黑夜里看不见尽头。楚染一时间分不清前面的路到底通向哪里,但?见陆莳轻巧地立于?舟上,好奇道:“陆相?会撑船?”
“会一点。”陆莳道,月影下长身玉立,姿态婉约,如月皎洁。
楚染心生奇怪,半是狐疑地踏上小舟,她一上去,小舟不稳,晃动了两下,很快就平稳下来。她小心地坐了下来,手触碰池面,水灯之?光跃于?指尖上。
自打阿娘去后,她活在?朝堂的压抑下,陷于?权势的争夺中,每每想的都?是如今稳固太子?的地位,夺取最大的利益。
这般肆意的时光,已很久不曾有过。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盏水灯,池水染着光,带着光明。
陆莳小心地撑杆,小舟晃晃悠悠地驶离岸边,舟撞开了莲灯,荡起层层涟漪,水花浇灭了灯芯。
楚染蓦然觉得可?惜,道:“都?灭了。”
“有得必有失,终究会灭的。”陆莳神色不明,终究还?是把撑杆的速度放慢了很多。
水灯倒退,又有不少?的灯涌进来,满池皆是水灯,池面星海。
楚染看得唇角微微勾起,与陆莳道:“陆相?若是娶我,可?会后悔?”
这句话便是今夜的重点。陆莳面对?着楚染,见她笑容清纯,悠悠道:“不会,殿下可?会后悔?”
楚染已然十五岁,并非幼子?,豆蔻花开,正是年少?,脑子?里想得开,一时一个想法,今日喜欢,或许明日就换了花样。
陆莳则不同了,她已然花信,寻常女子?都?已有子?嗣,大半的心思都?会花在?子?嗣、后宅身上,再过几载,孩子?大了,娶妻完室,就会在?后宅内享福。
遇上楚染,是天赐,她亦不曾后悔,有的只有无奈。
楚染双手拂开水面,波光粼粼,陆莳的心思难以猜测,她始终不明白,但?如此费尽心思来哄她开心的,世间仅她一人。
这番心思,最是难得。
楚染没有回答她的话,舟行片刻后,前面便是一树,树上挂着萤火虫灯,她好奇:“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合欢树。”陆莳道。
合欢池旁合欢树,星火明月饶合欢。楚染看过一眼,这树生得极大,已然开花了,约莫有些年头了,驶近后,树上悬挂一物,她站起身去取。
一只宫纱的袋子?,她打开
后,里面仅一张红纸,年岁久远,颜色已失去当年的艳丽,上面写的是她与陆莳的生辰八字。
定?亲便是先合八字。
陆莳这次还?给她,无疑是将?决定?权转回到她的手中,她将?红纸又放了回去,反倒取了一盏灯,道:“陆相?就不怕我铁石心肠,将?那张纸丢到水里去。”
她取灯,陆莳便撑杆返回去,空中时不时又飘过孔明灯,灯火胜过明月之?辉。
上岸后,陆莳先上岸,而后,伸手扶住楚染,踏上岸。
凉亭内的糕点都?已凉了,楚染吃了几颗冰酪樱桃,眯着眼睛,很满足。陆莳在?一旁坐下,鼻尖在?灯光下渗着汗珠,楚染知晓她累了,将?剩下的樱桃给她推过去,“很甜。”
她转身去拿葡萄吃,皮都?已经拨,果肉剔透,她签住一颗,递给陆莳:“陆相?觉得霍老回来,城内局势会如何?”
楚染似玉的面颊在?月光下仿若能?生光,漆黑的眼睛也如黑葡萄,紧紧凝视着陆莳。
陆莳看着眼下的圆滚滚的葡萄,目光一寸寸上移,落在?楚染的眼睛上,道:“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城内大局已定?,霍启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挽回,难不成他有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
就算收回成命,武将?已成惊弓之?鸟,依旧恼恨恒王。
陆莳不动,楚染就葡萄往前伸了伸,果肉擦过唇角,冰火相?融,果香气息萦绕鼻尖,带着浴火,融化在?心口处。
陆莳终究倔强不过她,接过签子?,咬下葡萄,汁水四溢。
“也是啊,一个霍家敌不过楚国的所有武将?。”楚染颔首,恒王失去武将?的支持,就算有皇帝宠着,也是悬崖上的烈马,稍有不慎就会冲了下去。
阿秀掐着时辰过来,见两人聊起正事,回身让人去取青梅酒来,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厅内的果子?都?被撤了下去,唯独寿桃还?在?那里,楚染觉得饿了,接连吃了几个,觉得口味好,便道:“相?府的庖厨厨艺不错。”
闻言,阿秀往丞相?那里瞧了一眼,见她不作声,自己也只好作罢,领着人退到亭外候着。
陆莳却说起太子?东宫之?事,道:“太子?年岁已不小,司寝也该安排了。”
司寝司帐是教?导皇子?通晓人事的。楚染听闻后怔了怔,不解道:“太子?年岁是否小了些?”
“约莫再过几月,殿下便要成亲,太子?比您小了半个时辰罢了。”陆莳无奈,或许是从小到大的影响,楚染总觉得她比太子?大了几岁。
楚染想想也是,她给自己斟了杯酒,果味香浓,当是恰好饮,小心饮了一口,入口甘甜。她满意道:“也可?,我明日过后便去宫里安排,不过司寝是要喝药的,留不得子?嗣。”
她固守成规。陆莳提点她:“并非如此,东宫内太子?为尊。”
太子?若要留下子?嗣,旁人如何阻拦,等陛下知晓,只怕腹内胎儿都?要大了。
只要太子?有子?嗣,便是楚染新的希望。这些,陆莳知晓,并不想告知她。
楚染摇一摇头,低声道:“我觉得阿弟不会有此想法的。”
“那殿下劝提起早日迎娶太子?妃?”陆莳道,她觉得好笑,太子?不想迎娶太子?妃,皆因为到时会被陛下阻拦,太子?妃的为旁人掌控。
楚染又饮了杯酒,瞧着月色,道:“也可?,我得回府去了。”
她饮了两杯酒,思绪清明,站起身就要往侧门走,陆莳唤住她:“殿下,明日可?能?动工?”
“陆相?做主便可?。”楚染摆摆手,大步离开。
一旦做了决定?,她就不会再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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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太子?生辰。
楚染起来得晚,太子?筵席在?晚上,时间还?早,她晚些入宫就可?。她翻了个身,想起昨日之?事,她弯了弯唇角,翻坐起来,拿着图纸,确定?好方位,就往府中去。
公?主府是陛下所赐,园囿构造都?是早些时候的,入府后也未曾动过,她去暗道的方位仔细探查,若要不被人发现,还?需将?此地的仆人都?赶走。
图纸上显示,暗道接连的是她的院子?。图纸画得详细且精准,几乎是原地勘察,她看过后,心中顿生疑惑:陆相?对?她的院子?怎地这般了解?
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唤来幕僚,要修建园囿。
公?主府库内不缺银钱,这些年太子?私自给了她不少?,加之?铺子?里的收益,积攒了很多。大肆修缮园囿自然可?以。
吩咐一周后,阿秀忽而入府,将?一食盒送来,身后还?跟着一只大橘猫。
食盒内放置一碗长寿面,约是时间有些久,面条发胀了。阿秀道:“奴来得很快,只是来回奔波,还?是赶不及,陆相?已回署衙。”
这碗面条是陆相?做的。
楚染长叹一口气,或许有了暗道,真的很方便。她将?图纸交给阿秀,道:“我意修缮园囿。”
阿秀明白,将?图纸收下,动工还?需从相?府开始,修缮园囿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她又道:“府内的伶人,望殿下早日处置了,亦可?献于?陛下。”
楚染怔了下,这么快就开始管她府里的事了?
“丞相?真是小气,我晓得如何做了。”楚染有些不耐,斜睨一眼阿秀,打发她出府。
橘猫被留了下来,它蹲在?地上,左右看了一眼,楚染揪着它的耳朵:“我觉得十五这个名字不大好听,叫初一,怎么样。”
橘猫喵了一声,没动。
楚染入宫的时候,把十五也带着,晚宴无趣,不如带着它,打发枯燥的时光。
照例先去中宫给王后请安,她去时,宫内站了许多命妇。十五性子?野,趾高气昂地走在?前头,不时地左右看一眼,很尽职。
也不知陆莳怎么调.教?它的,楚染抿着唇角忍着笑,约莫在?军营里就是这样横。
请安后,她一抬眼就瞧到霍老夫人,王后的母亲,就坐在?王后下首,十五跑到她面前爪子?蹭了蹭地,她立即厌恶道:“哪里来的野猫。”
“明明就是家养的猫崽,如何就成了野猫,莫不是什么人眼里出什么猫?”楚染弯腰将?十五抱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上座的王后蹙眉:“新平是何意思?”
“话里的意思,多日不见,王后美貌如旧,比新进宫的宫妃还?要美上些许。对?了,怎地没瞧见明妃,我还?未曾向她恭喜。”楚染在?人群里环视一圈,没有找到明妃,看来是没有过来。
王后比起先王后还?要大上些许,如何与年轻人相?比,新进宫的约莫只有云梦泽的伶人。
楚染并不惧怕王后,她本就不在?后宫,没有必要忍着,再忍下去,灵祎都?要霸着陆莳不放,殿内并没有灵祎。
难不成又找陆莳了?上座的王后气得抿紧着唇角,陛下非长情之?人,对?她除了尊敬外,毫无感情,若非有恒王撑着,她在?宫里早就无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