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合并(1 / 2)
云容说着狠戾的话,手下不自觉加大力道。云寐被迫被她拉到跟前,宽大的衣袖下,她的手被云容紧紧扼住。
云寐微愣片刻,继而伸手去推。
云容皱紧眉头瞪她。
刚才?她对她不满,是因为她擅自回宫,如今她对她恼怒,是因为她竟敢反抗。
皇帝在这时回过?头,目光在姐妹俩之?间扫了间,缓声开口:“皇后,云宝林此番回宫,你要好好照顾她。”
云容一怔,继而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没有看她,低声吩咐周围的太监。
云寐趁势甩开云容的手,碎步往前,一头扎进人群中。云容恨得牙痒痒,无?奈前头皇帝传唤,她只得收回视线。
云容生得?比寻常女子高出一个个头,与皇帝并肩而立,高瘦孱弱,一袭纱裙及地。
皇帝道:“朕已让内侍监为你妹妹重?新安排宫殿,就住你旁边的朝华殿,也方便你们姐妹日常走动。”
云容掐住手指。
安排住进朝华殿,也就是说明云寐入了皇帝的眼。
他从不对后宫女子入眼,更别提亲自安排宫殿这样的小事。
云容:“皇上,何必这么麻烦,就让妹妹和我一起住好了。”
皇帝;“不必,就住朝华殿。”
他话说得坚决,不容许任何抗议。再傻的人也能听出其中意味。云容掐得?拇指泛青发紫,应下一个字:“好。”
一场浩荡出行就此落下帷幕。皇帝回御书房处理政事,皇后带着新回宫的云宝林回了皇后殿。
皇后殿的宫人们跪在殿外,瑟瑟发抖。
云宝林在红木椅上坐着,不慌不忙,半分害怕神情都没有,冷眼看着云容大发脾气。
病弱的皇后摔起瓷器来,一手一个大花瓶。
殿内一片狼藉,能砸的都砸了。只剩云寐手边的茶杯完好无缺。
云寐将茶杯递过?去,“姐姐,茶喝完了,杯子给你。”
云容僵住。
她气喘吁吁地扑过?去,刚想上手捏住云寐的下巴,被云寐灵巧躲开。
云寐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柔柔娇娇:“姐姐,夏日炎热,小心气?出病来。”
云容怒火中烧。
她手里拿着云寐塞过?来的茶杯,作?势就要往前砸去,掷出去的时候,偏了方向,没有砸中任何人,碎片自云寐的绣花鞋边擦蹭而过?。
云容骂骂咧咧:“你这个卑贱的庶女,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贱蹄子。”
云寐低下头。
云容心里总算畅快些。
从前只要一骂云寐,云寐就会哭哭啼啼地掉眼泪,哭得泣不成声,浑身颤抖。
有时候她骂得?紧了,云寐就会哭得久些,哭到没有力气?,伏在桌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她等着看她委屈掉泪。然后这一次,她却不能如愿以偿。
云寐抬眸,眼中没有半点水光,她眸光深深看着她,昂了下巴,仰起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一字一字道:“臣妾是皇上的宫妃,皇后娘娘说臣妾卑贱,岂非咒骂天子有眼无珠,身边女子皆是下贱胚子。”
云容瞪大眼。
她万万没有想到,短短三个月不见,她这位怯懦的幼妹,竟然敢堂而皇之?地挑衅她。
不等她反应过?来,云寐已经侧腰福礼:“臣妾先行告退。”
云容一个箭步冲上去:“谁准你告退的?没有我的准许,你迈出皇后殿一步试试!”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老太监的声音,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大掌事刘公公。
云容微怔片刻,继而将云寐关在殿里,快步往外而去,于殿外接见。
云容笑着迎上去,问:“公公来此,可是因为皇上唤本宫过?去陪驾?”
刘公公面有为难:“禀皇后娘娘,奴才过?来,是为了今夜侍寝的事。”
云容:“本宫这就准备。”
刘公公:“皇上召的是云宝林。”
云容面色惨白。
刘公公硬着头皮往下说:“还请皇后娘娘让宫人请云宝林出来,奴才也好早作准备。”
云容僵着没有动。
数秒,她恢复笑意,冰冷似冬日一把刀,看得?人不寒而栗,“妹妹从未侍过?寝,还是先让本宫这个做姐姐的教教她,叮嘱几句之后,公公再接她过?去也不迟。”
刘公公应下:“那奴才?就在殿外候着。”
云容回了内殿,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她一抬头,入眼便是云寐那张倾城之貌。
她将她丢到佛寺里惩罚她,本以为会看到她憔悴不堪的小模样,却不想,她回来时,更娇更媚,浑身上下透着股诱人的风流劲。
她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止她与皇帝见面。
云容习惯性地招招手,云寐视而不见。
云容一只手悬在半空,深呼吸好几口之后,颤抖着收回去。
“好哇,你翅膀硬了,自以为攀到了高枝,就能脱离我的掌控了吗?”云容笑容凄厉,一步步朝云寐逼近,“我告诉你,不要痴心妄想,就算你长得再娇媚,你也做不了宠妃。”
云寐轻皱眉头。
云容这话说得怪异,不是威胁,而是嘲笑。
她坐着,云容站着,此刻云容低下腰身,捧了她的脸:“我的好妹妹,皇上可不是外面那些随随便便就能被你这张脸迷惑的男人。”
她自己说完,心里忽地没了底气?。
万一呢。
她猛地凑近,两人几乎鼻尖挨着鼻尖,云容话音一转,哄道:“乖,听姐姐的话,去和刘公公说你身子不适,今夜无?法侍寝,只要你愿意推掉今夜的侍寝,姐姐保证,以后定会?好好疼你。”
云容的声音,不带半分女子的细柔,略显沙哑,虽然平和,但?是太过?刻意,反而透出一抹蠢蠢欲动的危险气息。
云寐微微张开唇。
云容紧盯着她。
红艳艳的唇,像开得?正好的花,小小一朵,漂亮撩人,透出少女的情味。
云寐从小就美。她刚生下来那会,她去看她,见襁褓之?中一个皱巴巴的婴儿,丑不拉几,她吓得?半死,以为云家出了个丑八怪。丑八怪虽然丑,但?是一见她,哇哇大哭就转为清脆笑声。
那个时候她想,丑就丑了点吧,越丑越好,最好不要像她那个娘,生得?一张妖媚脸,专门迷惑别人的夫君。
后来云寐渐渐张开了,见过?的人无一不惊艳,最初是可爱,后来是漂亮,再后来长到十四岁,便成了倾国倾城色。
云容回想旧事,腆着脸皮用从前的事魅惑人:“阿寐,以前你最爱黏着姐姐,姐姐知道,你心里有姐姐,所以才愿意将皇后之位让给姐姐,阿寐,十八年的姊妹情,难道比不过?与皇帝的一夜春宵吗?”
云寐:“姐姐……”
云容松口气。
她就知道,云寐最听她话。
“比起与姐姐的姊妹情,自然是皇上更重要。”
云容呼吸一滞。
云寐推开她往外去,没有任何留恋。
云容喊:“云寐,你给我回来!”
云寐没有搭理。
此时外面已经黄昏,霞光浸染天际,云寐的身影从视野内消失,云容怔怔看着,双腿一软,差点跌倒。
皇帝寝殿。
云寐已经沐浴更衣。
她褪去所有珠钗,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光脚自冰凉的地砖走过,皇帝正伏在案边看书。
他余光瞥见她,她动作轻得很慢得很,半点动静都没发出,缓缓朝他而来。
他假装对她的到来一无?所知,翻过手中的又一页书。
他不喊她,她也就不出声,停在离他只有几步路的地方,张着大眼睛好奇望他。
从前他不是没传过?其他的妃子侍寝,只是每一次都无疾而终。
算起来,这是皇后入宫后,他第一次传宫妃侍寝。
身为皇帝,他不能不临幸后宫,但?是他连碰都不想碰她们一下,又怎么会?想与她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共枕而眠。可是,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为了做一个正常的皇帝,他必须做给旁人看。
时间一点点流逝。
皇帝迅速瞄一眼前方的女子。
她似乎是站得?累了,低头撅嘴,如玉般白嫩的脚拇指一抬一放,自娱自乐。
她和她的姐姐一样,很是识趣,不会?擅自靠近。
她大概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头埋得?更低,悄悄拿手快速擦了擦眼睛,白瘦的双肩轻微颤抖。
她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皇帝一愣,终是开口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好端端地,你哭什么?”
她一吓,胡乱擦掉眼泪,背过?身去:“臣妾没哭。”
皇帝想了想,放下书,起身朝前。
他没有太过靠近,长身而立,望着她的背影发号施令:“转过脸来。”
她不敢不从,怏怏地回过?身,头埋得?很低很低,连脖子都看不见。
皇帝下意识就要伸手,还没碰到,立刻又收回去。
他用他皇帝的威严欺她:“为何不敢看朕?是怕朕看见你的眼泪,识破你的欺君之?罪吗?”
她猛地仰起脸,小声道:“才?不是。”
素白干净的一张娇媚容颜,粉黛未施,刚哭过的眸子如水洗一般清澈,长睫上仍旧沾着泪珠,她抬眸望他,可怜巴巴的无?辜眼神,生出种天真的纯洁。
她接了他的眼神,瞬间软下去,娇糯糯改口求他:“臣妾确实哭了,皇上别治臣妾的罪好不好。”
皇帝怔怔地看着她。
她说话的时候,与别人不同,她语气?里没有那种毕恭毕敬,而是娇憨女儿态,仿佛只是将他当成寻常夫君。
他这时候又问:“为什么要哭?”
她很是诚实:“臣妾看皇上不理臣妾,臣妾害怕被赶出去。”她顿了顿,声音细细的,嘟嚷:“宫妃侍寝被赶出去,会?贻笑大方的。”
皇帝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笑出声。
她的脸更红了,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裙,闷闷地看他。
片刻。
皇帝转身往床榻而去。
他缓缓坐下,双手撑在床沿边,问:“来之前,有人教过?你侍寝该做什?么吗?”
她仍站在之前的地方没有动,“教过?了。”
皇帝点点头,招她过去,她立在他跟前,没敢坐下。
皇帝道:“从现在起,将那些话通通忘掉,懂了吗?”
她问:“皇上是要亲自教臣妾吗?”
皇帝一噎,他掩住眸中的窘迫,自行脱鞋更衣,“不是。”
他很快躺进被窝里,留了小小一方地方给她。
她爬上床,看他紧闭着眼,柔和的面庞下透出几分冷漠与不安,仿佛随时准备着拒绝之?后即将发生的事。
她思忖数秒,刻意往床沿边靠,尽量不和他靠在一起,就连被子都没有盖。
皇帝等了许久,等不到她钻进被窝,睁开眼,望见她安静地躺在床靠外的地方,她闭着眼,双手搁在身侧,像是在努力入睡。
他忽地松口气。
他向来是由皇后陪着入睡的,皇后性子冷,每每侍寝,皆是和衣而眠,从不随意触碰他,事实上,他觉得?皇后好像和他一样,对被人触碰这件事,显得格外厌恶。
不过?,对于他而言,说是厌恶别人的触碰,但?其实也就仅限于女子而已。
皇帝收回视线,直直地躺着,盯着帷帐的琴瑟和鸣刺绣发呆。
大概是由于她长得好看,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所以他难得有想要换个人合寝的冲动。
她忽地开口说话,软软绵绵的小嗓子,试探地说:“皇上,臣妾睡不着。”
皇帝:“嗯。”
她侧过?身,他下意识往里一缩。
她依旧躺在她的那一方小小之地,没有往前靠,单手枕着小脑袋,眨巴着明亮的黑眸望他:“皇上,臣妾能说话吗?”
皇帝:“嗯。”
她:“您想听什么?臣妾嘴可甜了。”
皇帝柔声道:“说什么都可以。”
她唔一声,然后有一句没一句说起话来。
她的声音很好听,他闭上眼听她讲话,像是浸在深秋的风里闻见一树桂花。
起先她大概是顾忌他,专拣好听的话,后来说着说着,就说到她自己身上去了。
她说她小时候的趣事。一晚上,说的最多,就是她的母亲。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来,心里有些颤栗。他是想要开口喝住她的,可还是没能出声。
总是忍不住听她往下说。她说那些趣事很是好玩,他泡在她的话里,仿佛跟她一起经历了那些温暖岁月。
她的温暖止在她的十四岁。
皇帝想起什?么,同她说:“朕记得你父亲在时,说起婚事,提的似乎是你。”
她没应话。他又问:“就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