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桃代李僵(2 / 2)
青若风手握与归剑微微用力,压住与归剑灵的反抗,望着天空,声音清晰而冷静。“若可,便一命换一命,如若不可,我亦不介意让青龙宗再少一嫡传弟子。”
见青若风闭了眼,站着暗处的青介一惊,按着树干的指尖竟不觉一颤。
血液飞溅,在众人惊呼中,青若风面上染了血,睁眼之时,见一只苍老的手抓着与归剑,鲜血嘀嗒,如同从指间蔓延而出的血色小蛇。
他抬眸,望见大长老眉眼平淡,眼底却是深深的无可奈何。
大长老目不转睛望着面前的弟子,心中自是怜惜,青若风平素喜欢读书,举止颇合礼法,更是从未顶撞过长辈,何况是在众人面前。
想必这次是真的逼急了,罢了,既如此,他便退一步,给他个成全罢。
“寒龙门率先暴动,夺圣宝,杀宗主,本就是灭门之罪,白昭柔只算株连。”
“青若风,你算我半个孙儿,亦是灵帝血脉,看在你潜力之大,便不拿你换白昭柔的命。”
他说着,缓缓张开血掌,将与归剑丢置于地,声线略有些薄凉,“可你若真要为她承担,便受了噬心之刑,你可服气?”
众人闻言不由纷纷抽气,一时议论纷纷。
噬心之刑,乃是一种蛊虫产的奇毒,刑毒之首,蛊虫盘踞心脏,日夜产毒,虽不至死,却可在每日子时毒发,使人一时坠入岩浆,一时掉入冰窖,又如万虫蚀骨,抑制受毒者陷入昏迷。
每日时长一个时辰,生不如死,日日折磨,如此骇人的蛊虫,亦仅次于蛊王。
青若风望着那沾了鲜血而略有些粘腻的与归剑,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却闭了眼不让人看见心底颤动。
他不曾惧过死,只是这世间多的是比死还痛苦的事。
全场悄然无声,一时众人都望着那消瘦的身影,只见他再次睁眼时,眼底只余坚定地点了点头。
众人再次唏嘘,大长老略有些不忍,他究竟是无知,还是多情,一代英才,竟要为一人自毁前程。
可话已出手,自是收不回,大长老只得再度开导道“青若风,你现在还可以反悔,为那流亡之人,不值得。护她去圣洲,顶多关上几天禁闭,又为何要为她受蛊毒之刑?”
青若风回过神,凄惨笑笑,声音沙哑,却是答非所问道“长老可能保证,在我下蛊之后,不得再去追杀或是为难?”
大长老闻言一愣,转过身与身后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只得点头。
“保证。”
青介从记忆之中抽出思绪,无声叹息,回过头望了眼古舟,淡淡道“子时将至,你与我同去禁闭室。”
当子夜钟声敲响,青若风平躺在席上,心脏隐隐泛疼,逐渐化为阵阵绞痛,随即向全身扩散而去,身体却逐渐发烫。
他平静躺在床上,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却是从未后悔。
身躯越发滚烫,如烈火焚身,青若风只得掀开被坐起,胡坐在床上打坐,汗滴不断得流出,身上很快便汗泠泠。
运炁不得,随着青若风静心,痛处却变得更为剧烈,青若风颤抖得抬起手,看着手心,手纹缝隙里已淌满汗水。
他微微咬牙,发觉背后衣襟已湿透贴在身上,本以为自己足以忍受,却不想这痛竟这般猛烈,搅碎他神经,冲击着他的韧性。
青若风伸手,指尖无意识颤抖着,略有哆嗦得解开上衣,低头却见自心脏为起点,四周的经脉竟缓缓崩出发黑,向四周蔓延而去,同时伴随着经脉尽断般的痛苦。
青若风再次胡坐,可当灼烧感逐渐褪去后,却如在炽热之时被突然丢如冰湖之中,他刹那睁眼,抱着胳膊不住哆嗦了一下。
身躯似在刹那间变得脆弱无比,冷得不住颤抖,经脉竟已逐渐发黑,隔着肌肤看见乌黑色线条连绵不断,遍布身躯,很是骇人恐怖。
全身似都在被剧烈撕扯,经脉缠绕扭曲,骨头被寸寸啃食,痛处似超过了他的预期,无坚不摧的寒冷将意志刹那击垮。
青若风躺在床榻上,连呼喊的力量都似被抽尽,所有的力量都拿来蜷缩,他似想把自己挤成一块来取暖,身躯触碰石壁,似那石块都比自己暖上几分。
痛苦很是真实,正如活着的感觉。
青若风蜷缩成一团,牙床相碰,声响迅速而清脆,却听一声叮当清脆作响,头上发簪似碰到了石壁。
青若风被汗水浸湿的眸子颤抖睁开,似在混沌之中寻到一丝清明。
一手握住发簪,小心抽出,青丝如瀑,倾泻满榻。
雪白的发簪静躺在手心,瞬间便被汗水握湿,那人手指不停得颤抖,发簪从手掌滑落,移过窗榻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青若风望着空空掌心,却是凄惨一笑。
在看到蛊虫的一刹,他是犹豫过,却在毫秒之间笑饮毒酒。
或许他是怕的,可他更愿她一世唯有怡然清梦,勿念可悼。
冰与火在青若风体内越战越烈,如削骨剃肉,如千刀万剐,终是逐渐超过了他的忍受范围。
可青若风却是咬紧了牙,在唇齿间发出一声闷哼,贝齿咬破下唇,鲜血瞬间流满下巴,满口咸腥。
翻滚之中,青若风从榻上摔下,可身躯的阵痛感却瞬间被噬心毒压抑过去。
青若风在冰冷的地板上缩成一团,双眼含水混沌,意识已是模糊,似能见着世间万象,三千河山,双人依揽,琴瑟相伴,一醉千殇……
门被人粗暴的推开,两人一前一后急忙走了进来。
青若风却是连睁眼的气力被耗尽,有气无力得躺在地上,任凭身体刺痛,似有一人在他身畔蹲下,凉凉灵炁传入体内,与蛊毒相互厮杀。
身躯似变得轻盈,毒液逐渐龟缩回心脏,疼痛随着身体四肢经脉的乌黑逐渐褪去。
青若风疲惫得睁开眼,见那发簪坠落在不远处,泛着淡淡荧光,他伸出手,指尖无力在空中颤抖,似想去拿取,视野已是越发模糊。
一只清秀的手持起发簪,将其放在了青若风手心。
青若风微微一笑,得体道“多谢成全。”
只见他身躯缩成一团,将玉簪放入心口,终是气力不继,筋疲力尽得昏了过去。
青介垂下身子,乌发顺势垂于地,他抱起已被汗弄得湿淋淋的少年,心中几经波澜,只余阵阵苦涩。
若非情念至深,又何苦受这等罪。
他将青若风平放在榻上,古舟望着那昏睡的少年,心不由揪了起来,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这般日夜摧残。
古舟抬头问“需要我做什么?”
青介背对着他,仰头迎着月光,声线平静淡漠,“以宗主之名,收他为首徒,每夜子时为其压毒。”
青介迎着月光,侧颜在清冷月光下却略显温和,广袖下的手似在掐算。
冥冥之中,似是注定好的命数,这个孩子定会随情念寻到那人留世最后的血脉。
如此,他亦算有再去守候的执念。
古舟点头明白,二人这才一前一后走出禁闭闭室离去。
另一边,大长老自长廊黑暗中徐徐走出,望着那关上禁闭室,无奈叹了口气,虽说是为了圣龙门,却亦算私心与贪婪。
既那女子去了圣洲,再难以掀起风浪,更不会威胁到青龙宗,事到如今,便算这么过去了罢。